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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七十六章 伤逝

月下寒山去,花落人亡。

夜深之后,雨又渐渐密了,银针坠青瓦,叮咚有声,伴着一夜幽长的梦境,晓来清醒之后,却记不得梦中事物,这样的季节,就连公务缠身的毗昙都赖起了床,只在锦被中与洛伊缠绵,看她惺忪睡眼,看她脂粉不施却宛如青莲的容颜,看她凌乱柔软的三千青丝,看她纤细的美人骨,看得意醉神迷。

洛伊意识尚还模糊,睁眼瞧瞧毗昙,轻轻一笑,又闭了目,听着窗外的雨声便知外面的寒凉,但她却在他温暖的怀里,这样的感觉极其安稳,于是只像一只畏寒的小猫,蜷得一动不动。

俩人就这么相依一阵,洛伊才渐渐清醒了,再次睁眼时双眸澄明得也像蕴含了雨水,毗昙看着她眼中小小的那个自己,忍不住亲吻她蝶翅一般的乌睫,笑道:“我勤劳的不愿白拿人俸禄的夫人,今天怎么不早起了?”

“我一贯勤劳的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夫君,今日怎么也赖起了床?”

“你竟然说我鸡狗不如?”毗昙瞪大了双眼,故作凶狠,伸出两只魔爪就要去挠洛伊的腰。

洛伊尖叫一声,跳下床去,一边笑着一边将外衣递给毗昙,俩人替彼此整理好衣襟,梳洗完毕,方才一同进宫。

刚刚才至仪门,却见月夜步伐如风地行来,毗昙立即去看洛伊,现在他一见月夜便觉焦躁,更在意的是洛伊的态度,他们之间的一个轻轻的对视,都能让毗昙烈火焚心。

“昨日在这儿见瘐信急步而去,今天又是月夜,看来果然是有什么事。”洛伊喃喃,她不是不知道毗昙的在意,但是对月夜,无法冷漠起来。

月夜看到毗昙与洛伊也是一愣,在两人身边停步,也没了客套,只是沉痛地说道:“一大早就听到消息,瘐信的夫人殁了。”

急风一卷,雨幕飘摇,天地之间苍茫一片。

——

瘐信雕塑一般地站在产房门外,听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哭声凄凉,看着侍女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听着桃芝夫人嘶心裂肺的哭声,看着岳父夏宗空洞的一双眼睛,两个男人相对默立,一样的呆滞。

新生命的诞生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丝欣喜,因为生他的母亲,尚来不及看他一眼,就撒手人寰。

就在昨日,瘐信进宫之前,还专程来夏宗府看望过英慕,她像知道自己会来似的,他来得虽然早,她也已经梳洗完毕,半靠在榻上等待了。她的目光一如往常般温柔如水,还有她的笑容,也一如往常般的婉转多情,当她面对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而自己甚至从没有给过她一个由衷的笑脸,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般绝情。

所以,连一声告别都没有的离去,就是对自己的惩罚吗?

如果,知道今天就将永别,至少会在离开的时候给她一个笑容,英慕,当我不得不放弃爱情,当我不得不屈服于利益,还好是你成为我的妻子。

他记得昨天临走之前,她拉着他的手,放在高高的腹部,她笑着说:“瘐信,我感觉孩子就在这两日就会出生呢,我感觉一定是个儿子,你若是得了闲,也替我们的儿子想个名字可好?”

他才入宫一柱香的时间,就得到消息,她已经开始了阵痛,于是他立即飞奔而来,她已经被送进了产房,薄薄的一扇门,将他们远远地隔开,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她在门内的尖叫,但那时他甚至不觉得恐慌,他只是盼望着,希望着孩子能早些出生。

他怎么能预见这个等待是如此漫长,更不能预见整整一日等待的结局,竟然是她的香消玉殒。

记忆之中的她总是怯怯的,温柔的眉目,端庄有礼。

现在想来,原来两人之间的记忆竟然是如此单薄,无非是他在躲避,她在等待,所以,她才觉得累了,才要离开吗?但她就这么走了,岁月还如此漫长,这么稀薄的记忆,也许最终连一句话都留不下来。

“你真是个可怜的人,我真是个可恨的人。”瘐信忽然喃喃,终于落泪。

桃芝步伐凌乱的出来,怀中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见到瘐信怔怔落泪,夏宗茫然若失,不由更是哽咽难言,滚珠一般的眼泪打在新生婴儿粉红的肌肤上,孩子感染了大人的悲伤,又痛哭起来。

“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了,瘐信,你去见见她吧,去吧,见见她最后的……”桃芝夫人泣不成声。

最后的,这一眼,真的是生死离别了。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目依然如画,就像是沉到了梦境之中,梦一定是好梦,因为她的唇角带着笑容,这是他最熟悉的神情,属于她的。

“你这个可怜的人,这么凄凉的离开了,还觉得是幸福的么?”瘐信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带着微微的湿润,那是她的汗渍,深深地浸入了他的掌心:“你为何要遇到了我,为何要遇到这样的人生,英慕,我们都错了,你不该等待,我也不该逃避,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却想了这么久。”

“我想,你一定不想听我说对不起,我对你的歉疚,也不是这三个字就能道尽,但是英慕,你想听的,我终是给不了你,我是个愚笨的人,爱慕只有一次,学会了,却无法学会再爱。所以,你应该恨我,对我哭闹,将冷茶泼在我的脸上,让我不得安宁,这么闹我一世,而不是这么凄凉地离去,你那么疼爱的儿子,你还一眼未曾见过,你怎么能可怜到这个地步。”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得银帐如水,瘐信放开了英慕渐冷的手掌,若真要离去,就莫再留念了,英慕,你要走好。

——

英慕逝世的消息极快地传入了宫内,女王听说之后,愣愣地砸了手中的一碗红茶,她羡慕过这个女子,也怨恨过,因为她是美室的孙女,因为她在瘐信的身边,但现在得知了她的死讯,为什么却觉得如此凄凉。她们两个,原本同样可怜。

春秋今日正好在仁康殿,见德曼一时失态,不由蹙眉揣摩,他不清楚德曼的心境,但知道她定会要为瘐信担心的,而身为女王,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谣言,她即使担心也不能表现在他人面前,无法言说的遗憾,原来女王比自己更甚。于是便诚恳地说:“陛下您放心,小侄会去兵部令府上好好安慰瘐信。”

仿若是被谁惊醒了一场悠长的梦,女王省悟,坚硬的地面上破碎的青瓷杯硌得她双目生痛,但她已经省悟了,哀怜或是悲伤,不是王者的表情,于是她又笑了,对着春秋:“你总算是长大了,懂得安慰朕。”

“陛下如此说,像是在责怪侄子当初的任性。”春秋同样笑得稳妥,四目相接,同样的云淡风清一片晴和。

“你和宝良,一切可还好?”女王突然问。

她一直知道春秋对君罗的心意,也一直知道春秋之所以与宝良成婚,完全是因为当时要分裂美室权力的阴谋,身为王室,即使是小小的孩子,也不得不接受无可奈何的婚姻,在这一点上,春秋与瘐信都有类似的命运,德曼看着面前依然是唇红齿白的如玉公子,不知他灿若桃花的背后,是否也郁结了深深的遗憾与怨恨。

这突然的一问引得春秋一愣,但他极快地明白了女王是在问什么,这不是一个王者在问臣子,而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因此万丈城府的坚实堡垒也暂时瓦解了,春秋回答着,面对他的姨妈:“想起从前,小侄是太轻率了,宝良性子温婉柔顺,我也不忍伤害她,既然错误已经铸成,唯愿一人辛苦便是。”

德曼认真地看着春秋,笑容更加释然,有的人因为一事的遗憾便抱恨终生,耿耿于怀,注定是几败俱伤收场,而春秋却是懂得弥补的,其实在填补他人伤心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治疗自己的内心,他懂得这些就好。

春秋告辞去后,女王只觉胸中愁闷,便往映日池边,看北风卷起雨雾笼罩着一池寒水,不觉想起了还是龙华香徒的岁月,为了不落于人后,往往在他人睡后还要背着米袋子在野外长跑,这样的冬日,雨雾笼罩着原野,苍黄而纤秀的芦苇就像孤苦无依的女子,一切都是那么凄凉,但自己从未犹豫过,咬着牙,一步步地踏着雨水前行。

就这么走到了这个地步,回眸相看,那个永不服输咬着牙努力的小郎徒,一直都在自己的身后。

小英隔着雨打量着女王,犹豫一阵,还是撑着伞过来,低声相劝:“陛下,这冷雨时节最是容易感染风寒,您怎么站在雨里?”

德曼微微一笑,落寞全无,接过小英的伞自己撑着:“你提醒的是,朕刚才在想心事,不觉就到了这雨里。”

“陛下,吏部令前来求见,正在仁康殿前,您是否见他。”小英跟在身后,轻问。她看出女王今日心情忧郁,因此添了几分小心。

吏部令,看来是虎才对于澜沧是否有德可任俪阳府令之事有了定论,德曼默默地想着,便往正殿而去,小英见了,知道女王是要见虎才,便与一个小宫女耳语几句,让她去请虎才进殿。

虎才今日求见,果然是为了俪阳府令一事,自从他上次在上州停见了弼吞,便如醍醐灌顶,但心中虽然明白了毗昙的意图,行事也不能太过敷衍,用了几日,细细调查了澜沧的品德行为,的确是德才兼备,高风亮节,虽说因为纳妾一事曾与国都中的贵族小有过节,不过也无伤大雅,实在是俪阳府令的不二人选,于是今日,便兴冲冲地入宫复命了。

而女王情知澜沧与毗昙要好,大殿会议之上,其实她是有心试探,但毗昙却不枉法,而是提议由吏部令依法考核澜沧的资格,决定由谁任吏阳府令,不免让女王欣慰,如今虎才来禀,说澜沧可为府令,再让女王欣慰了几分。

毗昙与春秋,如今是新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赫赫贵族,更是自己信任与依靠的臣子血亲,两人之间,没有争夺与野心一定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们不为私利之争,扰乱国家纲纪,而打破平衡的局面,造成纷乱,便是女王乐于见到的好事,此次俪阳府令的任免就是一枚小小的试金石,而测试的结果让女王极为满意,当下准了虎才所禀,令他颁发委令状,由即日起,澜沧就是俪阳城的新任府令了。

却说虎才离了仁康殿,完成了自任吏部令以来的第一项重要的差使,心下轻松,心念一动便去了花舞场,见高岛正领着新选入宫的小郎徒们冒雨修炼,不由想起了自己曾为花郎的那些时光,二十年来的忍辱负重、如履薄冰,总算是将家族的地位改变,如今的自己身任要职、入主和白,已经是朝廷重臣,不由顿觉意气风发,兴致一来,竟然上前亲去指导小郎徒们的一招一式。

小郎徒们见十四代风月主竟然亲自指导,一个个都激动得小脸发红,仿若这原本不是寒冬,密雨逼身也根本不觉寒凉,倒反而像炎炎酷暑的一场及时雨,浇得人神清气爽。

洛伊站在风月堂前,远远的就被小郎徒们的热情感染到了,一时兴起,也带着几分好奇,撑了伞走下高高的石梯,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前任风月主,不由笑道:“虎才公今日真是好兴致。”

虎才一见洛伊,急赶着上前行礼,煞是恭敬:“原花大人说笑了,我是路过,见到这些孩子们不免想起了往日时光。”

“既然是旧地重游,虎才公不如去风月堂小坐,喝上一杯热茶可好?”

虎才原想不到今日趁着心情轻松信足一游却有这番机缘,当然是千恩万谢的依了,与洛伊去到风月堂,寒喧几句之后,便说了澜沧已获准成为俪阳城新任府令的事。洛伊情知他早想结交毗昙,以为和白之中的依傍,但定是缺乏契机,不敢贸然行动,便拿了早上才写的一首小诗,装入信封之中,递予虎才:“虎才公刚才说要往吏部,我有一件小事,还请公卿相助。”

“愿为原花效劳。”

“有劳公卿顺便往飞鹰台一趟,将我的这封书信交给司量部令。”

虎才办成了澜沧之事,本就想找个机会去见毗昙,好增进与司量部令之间的情谊,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就好比腹内空空之时得了一桌美味佳肴,迫不及待地接过洛伊手中的书信,告辞而去。

一路之上步伐如飞,到了飞鹰台,只称受原花之托送信给司量部令,侍卫们听说是原花之信,不敢耽搁,忙忙地去禀报了毗昙。毗昙听说是洛伊送的信,心中不由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想拿出信笺一看,却是一首五言小诗。

“北风非绝情,银霜降梅林,朝来倚窗看,万树耀红庭。”

是熟悉的笔迹,却让毗昙惊疑。但不过转念之间,他就明白了洛伊的用意,她有心让虎才特地送来一封无关紧要的书信,无非是提供一个契机,看来澜沧的事一准是成了。

果不其然,未待毗昙问起,虎才就将这个好消息说了,当然是淡淡的,一切都是澜沧德望显著因此水到渠成,并无半分邀功之意。毗昙早看出了虎才的结交之心,因此虽然提议俪阳府令的选举由吏部主持,委实没有半分操心,此时虎才这么淡淡地说,他就这么淡淡地听,等虎才说完,毗昙方才笑道:“我听说虎才你有个弟弟,已近而立之年却赋闲在家?”

虎才闻言,不由诧异:“我那二弟实在是个纨绔性子,虽然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枪,但并不愿报考花郎,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渐渐也寒了心,干脆摞手不管任由他折腾,怎么司量部令却知道此等顽劣?”

“不过是偶然听说,令弟与几个贵族子弟在南市不知为了什么事起了争端动起手来,令弟是好身手呀,一个打五个,竟然未吃一点亏。”

这事发生在三元节前,虎才也听家人提起过,自己的弟弟顽劣成性,打架斗殴常有发生,他并没放在心上,此时听毗昙特特提起,不由吃了一惊,难道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弟,竟然得罪了司量部令不成?一时满面赤红,诺诺陪笑,心中忐忑不定。

“虎才公你有所不知,凡是顽劣之人必有不同常人之处,比如令弟,其实是勇猛率义之人,不过是没遇到好的时机,我猜他之所以不愿报考花郎是不愿受琐规约束,而司量部正缺外执事,不用日日入宫,也没有那么多繁琐束身,你回去问问令弟,若是有意,便让他找我报道入职吧。”

虎才听了这话,无疑是心花怒放,当下千恩万谢,想毗昙既然愿意招自己的弟弟入司量部,必然视自己为党羽,如此一来,和白之中有了司量部令做为倚靠,和白之位就更是稳如泰山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家门荣光,便在伸手可及之处,他们的家族,总算是可以全然无忧扬眉吐气了。

虎才刚意气风发而去,廉宗又鬼头鬼脑地进来,压低了嗓子在毗昙耳边说了几句。

“春秋这就去了兵部令府上?”听了廉宗的话,毗昙剑眉半掀,仿佛并不觉得十分惊奇。

“是携同宝良夫人身着素服去了,这么急急地去拜丧,明显是要巴结金舒玄父子。”廉宗一双狡诈目左右来回,说道。

“瘐信,就让他去巴结吧。”毗昙捏紧了拳,眼睑如刀:“陛下让我们密切留意郡城守备,尤其是边防郡守们的动向,这才是大事,外执事要挑选细致之人,尽快安插下去,规定他们三天一报,事无巨细都要详细禀明。”

廉宗细细听在耳内,略咪了狭长之目,说道:“陛下怀疑郡城守备的忠心?”

“这不是怀疑,而是有备无患。”毗昙冷笑,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身为王者之人,又怎可以轻信任何人呢。女王怀疑的,又岂止是郡城守备而已:“外执事的人选要在近期之内集齐,报由我统一审核,这事由你来办。”

“是。”

毗昙挥手打发了廉宗,再次拿起洛伊送来的那张小笺,细看她绢秀之中又不失锐利的字迹,轻嗅笺上幽幽的墨香,想到她玲珑七窍的心思,竟然让虎才送这一首小诗,越觉有趣,不由提了笔,依然还在笺上续道:“南风偏缱绻,缪丝漫长堤,莫伤本无根,翻腾上青云。”

写完后自己瞧了几遍,笑意便从心底漫起,起了玩心,叫来门外值守的侍卫,令他送到风月堂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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