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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七十一章 离家

晚倚轩窗,花容渐懒,待不得霁月晓光。

很久很久之前,洛伊就喜欢在雨落如瀑时待在房里,窝在床上,聆听风声抽打着桃枝梅果,这么沉沉入睡,总会进入安稳的梦境。她记得去年的冬至,她第一次见到了雪,满目洁白让她惊讶和欣喜,却忘记了倾听柔白匝地的声音,但今夜她清晰地听到了雪花坠地的声音,温柔而细密,极像亲昵的耳语。

看雪看得累了,就想寻找温暖的被窝,但躺了许久,洛伊却还是觉得冰冷。

镏金五月樱花香炉中的暖烟在烛火下盘旋着弥漫,隔着纱帘成了浅绯的颜色,鸳鸯枕依然并肩放着,但身旁却无良人。她已经借口与流云作伴,回避了毗昙数日,流云早感觉出了有什么不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拒绝洛伊继续作陪,逼着她回到了三楼的东卧。但毗昙却并未来玉华楼中,洛伊不知他是否尚未回府,各种猜疑纠缠心头,偏不去问,只辗转反侧。

直到寅时才浅浅入梦,梦境却支离破碎,身后总有不同的陌生人追逐,他们面目模糊而狰狞,纠缠着自己,梦中的自己拔足狂奔,赤脚踩着一路荆棘。

恍恍然醒来,簌簌之声依然不绝于耳,几疑长夜未尽,但天青纱已然是明光吞吐,无论这场雪有多大,天总是要亮的。

揽衣蹑履,轻挽发髻,一如往常般梳洗完毕,披上件厚厚的雀翎紫金氅,洛伊微侧着面问琉璃:“流云那丫头可曾起来?”

“还没呢,我才去看过。”琉璃坚持替洛伊插上一支灿烂的金凤戏翅簪,前前后后地观看。

洛伊本无心在发髻上,于是离了铜镜前,往楼下走去,一边说:“她就是一个贪睡,我们别理她,先去喝些热粥,再去玉雾亭好好赏雪。”

俩人行到一楼的饭厅,见霁月清风两个丫头已经将热热的桂圆粟米粥放在了圆几上,正弓着腰将雪貂皮往坐榻上铺,听到脚步声立即回头,忙不迭地行礼。洛伊与琉璃相互对视,不知这两个丫头今天是中了什么邪,虽然金府的家规甚严,但这梅园之内却没有那么多规矩方圆,霁月清风也早就习惯了,今日怎么突然畏畏缩缩的?

洛伊一边打量着两个丫头,一边靠坐在短榻之上,冷不丁就问:“府里出了什么事?”

霁月像是吃了一惊,仓惶地抬起一双水晶目,小巧的鼻翼微微一抽,下意识地就说道:“大人昨晚大发雷霆,罚了上房侍奉茶水的丫头跪在雪地里,奴婢听说那丫头半夜就失了知觉,但没人敢扶,直到今晨秦管家才令人将她抬走,那丫头膝盖已经被冻坏,再也不能站立起身了。”

霁月与清风是管家秦江买来的丫头,入府之后经由秦江调教,本是谨言慎行不敢轻率,但不多时便调至梅园之中,见洛伊亲和、毗昙也远没有管家说的严厉,渐渐地也就恢复了少女活泼的天性,昨夜那个小丫头受罚,便似当头棒喝,让霁月与清风瞬间清醒,因此今日才表现出畏畏缩缩的形态。

洛伊听了霁月的话心中越发阴冷,也没了心情再用热粥,抬脚就往上房而去,却不想毗昙一大早就出了门,洛伊传了秦江问话,得知昨晚受罚的丫头已被他叫了家人领回,冷意便愈加盘升,樱唇紧抿,半响才冷笑道:“管家好大的权力,竟然敢擅自处理家事。”

秦江本就低着头,听了这话更是连腰弓都了下去,壮着胆子解释:“那丫头腿部已残、丧失劳力,再不能侍候大人与夫人,因此奴才方才唤了她的爹娘家人,补以钱粮衣帛……”

“你补了多少钱粮?”

“二十两白银与五斗精米,那奴婢的家人已经是千恩万谢了。”

一个少女再也无法站立,她的漫漫人生只能依靠着这二十两白银与五斗精米,洛伊摇了摇头,轻轻溘目,她无法过多的责备管家,因为施罚者分明就是毗昙,她不知毗昙的怒意由何而生,竟然让一名妙龄少女糟此灭顶之灾,她的一颗心像被精韧的银丝密密勒紧,但终究什么也无法挽回。

于是冷冷下令:“管家你听好,现在立即将那丫头接回府上,送入梅园之中。”说完再不顾秦江脸上的惊讶之色,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梅园之中。

受罚的小丫头名叫蝉衣,父亲是城外黄村的村民,今年正值豆蔻,实在是天真烂漫的年龄,蝉衣本是长女,但她的亲生母亲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其父次年又续了弦,不过三年又添了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全家六口人只依靠着几亩薄田度日,本来清苦,继母就更视蝉衣为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说服了蝉衣之父,将她卖了出去。

蝉衣七岁时就被卖入世宗府上,做了个粗使丫头,后来夏宗为了讨好毗昙,不仅推荐了秦江当管家,还让秦江将十名奴婢带去了金府,蝉衣就是其中之一。

昨晚因为毗昙雷霆一怒,蝉衣被罚在雪地跪足一夜,等她悠悠醒来,只觉眼前一片黯黑,然后感觉到了头痛以及寒冷,最后看清了几颗灿烂的金牙,管家秦江冷静地宣布了她的命运,她会跟着六年未见的亲人回家,她躺在木榻上吃力地睨着眼,看见清冷的光辉从半敞的木门透入,照亮了两个对着五斗米与一包白银叩头不止的身影,她的父亲与继母,阔别了六年,却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仿佛她从没有被卖身为奴,她迷迷糊糊被父亲扔上了轧轧作响的板车,飘摇不断的雪砸在她的脸上,让她渐渐清醒。这不是梦,但是蝉衣不知道为什么已为奴婢的自己又可以重新回家。疑惑只是一瞬,她随即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她感受到膝下的虚无,疲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于是她捏着拳头轻砸着自己的腿,渐渐地她开始了哭泣。

体内瞬间形成了无底深渊,恐惧得没有尽头。

小小的少女已经明白了命运的可怖,身有残疾再也无法站立的自己,应当如何生存?

她被她的父亲带回了阔别六年的家,大雪纷飞之下残破的土屋,填满了蝉衣枯涩的眼睛。她想也许家人们会看在那堆白银与五斗米的份上给自己一个温暖的角落,但是她很快就失望了,父亲把她直接抱进了柴房,随便放在了一堆茅草之上,就兴高采烈地嚷着让继母熬上一锅热热的白米粥。

她躺在茅草之上,除了仰着面哭泣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想她也许就快要死去,她做了一个梦,大雪埋葬了她,她的归宿,就是茫茫雪地上的一个可怜的小小的雪堆,待到春回大地时,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一堆白骨。

还是秦江的声音唤醒了她,她想也许自己是被冻傻了,她竟然看到了管家温暖的笑意,然后她又被带回了赫赫金府,被安置在梅园之中温暖的木榻之上,锦被如水般地光滑,温柔地簇拥着她,缭绕室内的幽幽梅香没有丝毫的真实感,她想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境,那么自己一定是疯了。

两个挽着花苞髻的丫头婷婷而入,一个手中捧着黄铜盆,一个手中托着红檀盘,黄铜盆中暖白蕴绕,红檀盘中青瓷碗里散发出莲子粥馥郁的香气。蝉衣愣愣地看着她们接近,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的眼睛,她认得她们,霁月和清风,之前也是上房侍奉茶水的丫头,后来被选入了梅园,专职侍候貌如天仙的夫人,可是她们现在在干什么?

为何霁月用柔软温热的绵巾替自己净面,为何清风捏着晶莹的琉璃小勺喂自己喝粥。

舌尖的温暖与香醇狠狠刺激了蝉衣的泪腺,瞬间泪落入雨。一旁侍候的霁月与清风面面相觑,一时触及心中的隐痛,想着大家都是一样的奴婢,生死存亡全不由自己,难免悲凉,也默默地抹起了眼泪。

洛伊令一个家丁去找了尹厚入府,寒喧几句,领着尹厚才迈入小小的厢房,刚巧看见三个丫头相对着抹眼泪的情景,心中也是又酸又涩,还是强笑着:“霁月与清风,我让你们好好陪陪蝉衣,怎么竟抱头痛哭了起来。”

语气有若三月摧得桃红柳绿的春风,暖意盎然。

蝉衣愣愣地止了哭声,抬着两汪泪眼,只觉得盈盈泪光之中渐渐清晰了一个浅朱的身影,不由得微张了唇,哽咽兀自还在喉间,更是看得呆了。

洛伊近前,安慰般地拍了拍霁月与清风的肩头,示意她们先出去,又亲自拈着绢帕替蝉衣拭泪,一边安慰:“蝉衣莫要担心,我已经请了名医尹厚来,他会替你诊治,若是以后果真无法站立,你就住在梅园之中与我作伴,万不会让你冷着饿着。”

蝉衣完全不敢相信耳中所闻,面上笼罩着茫然,只问了一句:“夫人,您怎知奴婢的贱名。”

洛伊笑了,却带着微微的酸楚:“蝉衣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又怎能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受罚是因为自己多嘴,怎么禁得夫人这般对待?”蝉衣呜咽着,眼睁睁地看着洛伊坐在榻边,并将自己拥入怀中,她慌乱无措,却又感激莫名。因此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皆是因为卑微的生命重未受过这么温柔的抚慰。

尹厚从肩上卸下药箱,注视着面前相拥的两名身份悬殊的女子,嘴角渐渐弯起。他从未见过贵族如此重视一名奴婢的生命,尽管身为一名医者,一直禀持众生平等的观念,但在多数世人的眼中,生命的份量各有不同,有人如金玉有人似草芥,奴婢对于贵族来说,实在是连草芥都不算的卑贱生命,不过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工具而已,而面前这名身份无比尊贵的女子在做什么?她竟然对一个工具温言安慰,并拜托自己一定要竭尽全力治好一个工具的腿。实在是,不似生活在这个世间的女子,尹厚突然这样想着,莫名地甩了甩头。

诊治的结果不甚乐观,因为极长的时间跪于寒冷的雪地,造成经脉损伤以致膝下麻痹,若是施以银针疏通再兼药剂调理,尚有治愈的可能,不过也是极为微弱的可能,洛伊静静听了,眉间逐渐凝重,却还是恳求道:“还要麻烦先生时来照顾,这孩子不过豆蔻之年,今后岁月犹长,若是就此残疾实为憾事。”

尹厚当然没有一丝犹豫,应了定会依时过府施针,洛伊又让茶,尹厚也饮了,洛伊又问医署筹建之进展,尹厚细细说了,不觉就到午时,琉璃带领着年前才新拨来的两个丫头——桐花与兰雪摆好了餐桌,前来相请,尹厚才惊觉,忙忙请辞,洛伊又是好一顿殷勤挽留,一边令琉璃去上房问问毗昙,若是回府,请他来梅园用餐。

“先生您就别再推辞了,刚好流云那丫头也在,听说你要来,还嘱咐我定要留你用午餐,她还想好好与你饮几杯酒,多谢前次的相救之恩呢。”

尹厚闻言,便不好坚持,谢礼之后跟着洛伊绕过四季落屏,果然见流云已经举着木勺盛了三碗温热的黄酒,一见两人便绽开了朵灿烂的笑颜。

三人各自饮了两碗酒后,琉璃才带了毗昙过来,尹厚赶忙起身让礼,又是一阵寒喧,毗昙方才落坐轻轻瞄向洛伊,见她眉间冷淡,不由得又是一阵悬心。

“先生您今日怎么有闲暇前来?”毗昙知道尹厚忙着筹建医署一事,因此问道。

“是我烦了先生。”洛伊不待尹厚出声,简短一句。

毗昙一愣,见洛伊只不肯与自己对视,只道她还在生气俪阳之事,便略带了丝讨好的柔软,关心道:“你可是又觉不适?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有不适,我请了先生来,是替昨夜受罚的蝉衣诊治。”洛伊淡淡说完,依然不看毗昙。

流云早觉气氛不对,听洛伊语气,知道她心中是恼了毗昙,忙举起酒来打圆场:“总之尹厚先生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毗昙、洛伊,你们也一起来敬先生一碗。”

关于蝉衣的话题就这么被略显生硬,又了然无痕地渡过,四个红瓷敞口浅碗碰到一起,发出干脆利落之声,仿佛谁与谁之间都没有任何不快,窗外的飞雪依然绵绵不尽。

午餐尽后,尹厚告辞,毗昙送至梅园之外,令管家秦江驾车相送,方才一折身,见冷雪厚厚地挂在垂萝上,再看不出一丝紫色。梅林也被飞雪染成千篇一律的纯白,单调而洁净。卵石小径也完全被鹅毛掩盖,只能循着两旁的梅树前行。毗昙慢慢两步,忽又站住,他知道洛伊定是恼了自己,她爱理不理的冷淡神情就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坚冰压在他的心头,一点一滴的寒凉缓慢又不断地渗入,突然让毗昙无比憎恶这个冬季。

因此他害怕面对洛伊,他害怕她的冷淡,更害怕与她之间发生争吵。

但毗昙更害怕的是,当他转身,便会离她越来越远,连绵不尽的飞雪终会阻断他遥望着她的视线,就像曾经这么疼爱着自己的师傅,最后不愿牵一下自己渴求的手掌。

于是毗昙略略犹豫之后,还是往玉华楼而去,长长的一串足印落在梅树之间,瞬间又被飞雪掩藏。

洛伊知道毗昙会回来,因此特意在卧房中等待,流云也看出洛伊的心思,拉了琉璃去自己房中聊天,赤金粉樱香炉上镶嵌的一圈碧蓝玛瑙折射着虚弱的天光,色泽幽深如潭,银炭微吐着红光,丝丝热气无形扩散,温暖了洛伊的面颊。

木梯上渐渐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打扰了一室安寂。

毗昙尽管放慢脚步,但木梯还是到了尽头,他缓缓抬起眼睑,隔着金翎梳翅屏风上蒙着的银青纱,看着洛伊模糊却清秀的身影,她坐在窗下,应当是用玉臂撑着下颔,也许是正在观赏着桃木书架下五色长瓷中新插的朱梅,毗昙想象着,绕过了隔屏。

洛伊的目光却迎面而来,只是柳眉严肃、星眸凌厉,全无往日柔情。

两人隔着炭炉相对,也隔着往昔的亲密无间,隔着过去温馨愉悦的时光,各自沉重着心情。洛伊略略抬着面颊,她看见毗昙肩上染着一层银白,心中微微一软,于是站起身慢慢接近,替他抚去。毗昙一低头便见到她光洁的额头,发际清香冉冉绕鼻,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封锁,他希望怀中的她明白,自己有多思念和恐惧,害怕她的冷淡与疏离。

洛伊任由毗昙狂乱的心跳震动着耳畔,任由他滚烫的鼻息炙烫着额头,她像只温驯的小猫一般蛰伏在他的怀中,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就连呼吸都极为安稳。毗昙感觉到了怀中人的无动于衷,心中狠狠一痛,却松开了手,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变得这么冷淡与疏远,因此他的眸中暗涌翻滚,但质问却重重地压在喉间,他抿着唇,看见洛伊略退了一步。

“究竟蝉衣犯了多大的错,招致足以致残的惩罚?”毗昙眼中的痛楚也让洛伊心绪不宁,但她还是问了出口,她牢牢地盯着毗昙,希望能发现出自于他的一丝歉疚。

一个卑贱的奴婢,就值得她这么严肃的追问?阴冷已经拥堵了毗昙的胸口,以致于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喉中的森森冷意,于是他躲开了洛伊的目光,用深深的呼息掩饰着心中的阴冷,淡淡地答:“那丫头在背后擅自议论主人的是非,才受了罚。”

“主人无非就是你与我,我们有何是非?”

“还会有什么事授人话柄,洛伊,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为何还邀月夜来府中饮茶?”

原来昨日月夜送洛伊归府,出于感谢与礼节,洛伊便请月夜于上房饮了一杯热茶,而蝉衣晚间不过对另一个小丫头说起这事,正好被毗昙听到了耳中,于是勃然大怒罚了蝉衣。

而洛伊此时听着毗昙振振有词的分辨与质问,不由得冷笑出声:“我已为你妻,因此就丧失了邀请冒着大雪送我归家的挚友饮一杯热茶的资格?毗昙,你之所以重惩蝉衣,是因为她妄言还是纠结于你自己疑心,你在怀疑什么,若是要惩罚,应当是惩罚我才对吧。”

洛伊的尖锐逼得毗昙后退半步,他嘲弄般地一笑,同样回之以尖锐:“你做了什么错事,我为何要惩罚你,夫人你自请受罚,难道是因为心虚?”

洛伊微张着唇,也是小退一步,她难过地发现俩人正在伤害着彼此,心中气忿必然言辞如刀,因此她及时地终止了这场失败的谈话,她飞快地避开了毗昙锐利却又哀伤的眼神,轻轻地摇头:“我与你谈不下去了,元宵正是流云的亲迎礼,从金府出阁多有不妥,我陪她去以前的宅子里暂住几日。”

说完也不待毗昙表态,转身开始收拾衣裳、首饰等日常用品,但觉心中疼痛拥挤,两点冷泪便打落下来,她错过了毗昙惊愕的神情,更没有看见毗昙瞬间泛红的眼尾,但她清晰地听到了毗昙决然沉重的脚步,极快地离开了,身后忽然了一阵阴冷,眼前更是模糊,洛伊愣愣地停止了故作忙碌,无力地瘫坐在榻边。

鸳鸯枕还是甜蜜的并肩,但她说要走,他这次竟然没有一句挽留。

也许俩情相依会瓦解于瞬间,他与她,都还不懂得这个道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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