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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二十四章 忽生阴霾

凉云霾楚望,濛雨蔽荆岑。

中秋之后,阳光一日比一日苍白下去,一场秋雨,染黄了城内的梧桐,落英渐忙、西风渐冷。这日冷雨渐停,女王德曼才令人传洛伊入宫,她愁怅了几日,反复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与洛伊一谈。

却趁着等待的间隙,去昙华殿见了胜曼。

中秋夜,毗昙由兰城郡赶回,带回的信息其实早已经在女王的意料之内,尽管如此,当听说胜曼自幼便处心积虑研习帝王之术,她的师傅睢冷在兰城郡以及许多城郡结交贵族、将领之时,心内不免沉重,胜曼一直都是怀有野心的,怀有野心的同样还有春秋,甚至毗昙。若是自己尚在王位,他们不至于会有正面的冲突,但是争权夺利难免,新罗想要强大统一三韩,万不能发生内乱,崩裂人心。

一路上踏着潮湿的路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昙华殿中。

胜曼早已经在堂前恭候,殷勤相迎,以君臣之礼相见,若是平时,德曼总会免礼俩人挽手入内,但今日却是稳稳受礼,率先踏入殿内,不再去往日的暖香堂,直入议事厅,这显而易见的不同却并未引起胜曼的一丝惊疑,她依然是行止沉稳、落落大方,眉间蕴含的淡然没有丝毫改变。

许了胜曼落座,德曼才淡淡一笑:“天气渐凉,妹妹才回徐罗伐怕是不惯,要小心保养才是。”

“有劳陛下挂心。”胜曼垂首致谢,客套几句,便有侍女捧上季末绿茶。

德曼轻啜一口,将茶碗放于面前,忽然抬眸:“妹妹虽然身在兰城郡,自幼却饱读经史礼仪,如今既然回宫,当以公主之名参与国政。”

目光凛凛直视胜曼,女王突然之间如此提议,当然是想看胜曼有何反应,她对王位必有野心,但若是支吾遮掩以婉拒,便证明她心怀鬼祟,自己更要多加防备。

胜曼一杯新茶正递唇边,闻言略略一愣,但也只是睫毛轻颤,饮了口茶,缓缓放下,方才极为严肃地回答:“小女愿为陛下分忧。”

德曼蹙眉,见她坦然承认方才略为宽心,至少她不做虚伪的掩饰,其实胜曼对王储之位怀有企图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除了自己之外,胜曼是唯一的圣骨。

“朕有一事,想听听妹妹意见。”虽然略为宽心,但其实德曼对胜曼知之甚少,因此依然还是心存试探。

“陛下请讲。”胜曼敛颜正坐,其实关于对王储的企图之心,她并未想过早地昭示,但没想女王今日突然便将这层窗户纸捅开,倒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既然掩示已经没有必要,那便坦然认之,公主胜曼至此正式粉墨登场。

“是关于司量部令毗昙的婚事。”德曼略蹙着眉,看来她的确为这事颇为烦扰:“中秋夜,毗昙对朕提出了欲迎娶原花洛伊一事。”

俩人之间的情愫与心意其实早已昭然,德曼未登基之时,也曾认为这俩人实乃天作之合,起初令洛伊继任原花一职,实在是倾慕她的才华,迫切地想要让这名来自千年之后的女子,为新罗的繁荣昌盛尽力,却忽视了她与毗昙之间的关系,终会成为心中的隐患。

无须太多思量,胜曼便知德曼在担忧什么,轻言:“毗昙与洛伊都是陛下极为信任的重臣,但这两人,一个为和白真骨统领司量部,一个为国仙之女引领花郎,陛下是担心他们缔结婚姻的话,将会权倾朝野,打破如今平衡的局面。”

倚重却不能放任,各方势力均要制衡,不让一人独大方才是王者之道。

德曼颔首:“你既然看明了这一点,可有良策?”

“小女冒犯,有一问请教陛下。”胜曼垂着眼睑,极为恭敬。

“但说无妨。”

“谢陛下。”方才抬眸,微微一笑:“在陛下的眼中,司量部令与原花大人是怎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德曼沉吟,目光在眼底反复来回,方才挑了眉头再度颔首:“朕明白了。”

却不再多言,离了昙华殿而去,一路之上思绪浮沉。

毗昙本身便是随心所欲、洒脱不羁的性子,而洛伊更是淡薄名利之人,但毗昙好胜心犹重,颇具野心,是坚守爱慕还是固守权势?当面对二者只能选其一的局面,他会如何抉择,其实身为女王的德曼无须烦扰,她要做的是逼迫毗昙与洛伊做出的抉择,是反抗或是屈服,是坚守或是放弃。

但是实际上,德曼对最终的结果同样悬心,一方面她希望俩人对自己纯粹忠诚,一方面却又极怕两人为了固守权势而放弃爱慕之情,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他们必然会有巨大的野心。

秋风卷着湿润袭面而来,苍穹清白的颜色显得虚弱无力,靴底的潮湿拖重了女王的步伐,深深地纠结着眉头,她难过地发现自己无法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人。

而昙华殿中,胜曼举目仰望着阴霾的天空,渐渐地绽开一丝笑容,她也极为好奇,传说中如此丰标不凡的司量部令,他会不会摒弃爱慕之心。

而毗昙与洛伊却没有丝毫的预感,两人结伴进宫,此时刚入仪门,瑟瑟秋意并未影响两人的心情,含笑道别,约好面圣之后在飞鹰台相见,洛伊才往仁康殿去。

白阶长长,微弱的白光无力穿透宽厚的殿檐,仁康殿的牌匾略显阴沉,提裙拾阶,洛伊惊异地发现女王倚在殿前,深红的锦衣下摆在秋风中略略张扬,厚重的发髻之上金冠沉沉,面容愈显沉肃。

便是在这时,洛伊心中方才一沉,喜悦消失无踪。

礼毕起身,洛伊沉默不语,隐隐地,她已经捕捉到女王今日召见之目的。

德曼并未回殿,反而携了洛伊的手,俩人款款步下白玉石阶,漫步映日池旁,池内今日没有阳光,锦鲤也便懒了几分,只在水底悠悠地穿行,不肯浮上水面。

俩人走了一会儿,步入池畔的四季亭内,德曼摒退了随从不让任何人接近,方才令洛伊坐在身旁,这般克意竟然让洛伊微微紧张,悠然如远山的两道颀眉便轻蹙着,清澈如水的乌眸之中也压了几分凝重,隐忍着,等待德曼开口。

一阵秋风穿亭而过,又卷起了轻薄的雨雾,濛胧弥漫,远处宫墙的的轮廓便模糊起来。

“中秋一过,便开始萧瑟了。”先是一叹,德曼盯紧了洛伊:“今日传你前来,是因为你的婚事。”

果然如此,心中隐隐的不安得到了证实,洛伊嘴角一牵,缓缓抬眸。

德曼眉间坚定,看来是决心已定,此时与洛伊对视,只有凛凛君威:“中秋夜,毗昙入宫复命,顺便提起了欲与洛伊你成婚之事。”

浓密的黑睫轻颤,洛伊依然沉默不语。

“我的决定是,不允许毗昙与你缔结姻缘。”没有一丝犹豫与柔软,德曼绝然说道。

轻颤的黑睫突然凝固,洛伊还是维持着清淡的笑容,德曼反对的用意她极为明白,但这不代表着她会这么屈服:“陛下认为我与毗昙会这么放弃?”

“你不问我反对的理由?”

“那是因为理由极为明显,无非是陛下不能容忍毗昙独大的局面,只是小女有一点不明,陛下明知我与毗昙两情相悦,当初却为何要让小女成为原花?”面上并无不恭,语音却极为清冷,洛伊同样直视德曼,不带一丝柔软。

“当今的新罗,除了国仙之女,又有谁有资格继任原花之位。”德曼微微抿唇,当初是她考虑得不够周全,但若是回到那时,她依然会让洛伊成为原花。

唇角的笑容渐冷,嘲讽渐热:“小女记得当初,陛下曾说信任毗昙,让小女在旁提点相助,一切尚且历历在目,何故今日心存防备?”

“你是在质问朕?”德曼略略不满,浓眉蹙起,她没想到一贯淡定持礼的洛伊,今日变得如此尖锐。

德曼的隐怒却迅速激发了洛伊的急燥,干脆起身仓促一礼:“既然话不投机,小女告辞。”也不待德曼许可转身便去,秋风猛地掀起深蓝的广袖,其上的明黄蝶翅骄傲地飞扬,就这么渐行渐远。

女王紧抿着嘴唇,目送洛伊离开,她的不敬与绝然刺痛了德曼高傲地尊严,即使明知洛伊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物,即使明知洛伊贵为别国之公主,但德曼还是抑制不住体内的怒气,她猛地起身,却忽然清醒。

虽然洛伊不敬自己,但她的意图从未改变,她还是那个只助毗昙之人。

这么想来心中便柔软了几分,怒意渐消,于是重新落坐,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洛伊在濛濛雨雾之中走了一会儿,也逐渐冷静,仿若从未试过如此沮丧和急燥,皆是因为自己愈陷愈深的缘故。其实一直明白,身为女王的德曼不可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人,她的信任只能是相对的,就像其实毗昙的忠诚也是相对的一般。

若是自己与毗昙此时成婚,只怕新罗的贵族都将趋之若鹜,如此一来必然会引起春秋甚至胜曼的戒心,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才刚刚建立的平衡局面便被破坏于无形,身为女王当然无法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些其实自己都明白,并且理解。

可为何心中依然觉得忿怒难平,她的命运与幸福,一直因为权势与利益无法圆满,1世纪如是,即使是在千年之前,似乎也逃脱不了这样的桎梏,她的步伐下意识地往飞鹰台而去,眼前却愈渐茫然,濛胧而幽凉的雨幕洒落在她乌黑的青丝之上,也湿润了光洁的额头、清澈了哀伤的乌眸。

突然站住,洛伊发现自己不知如何面对毗昙,她要如何告诉他,权势与我,两者你只能求其一,或者抛弃一切游戏人间,或者放弃爱慕紧握大权,这选择何其艰难,她不忍心。同时她也惧怕着他做出的选择,她惧怕着最终他会放弃。

原来我也是害怕被遗弃的。

洛伊哀伤地想,抬眸望向面前的飞鹰台,毗昙正在上面,这一刻却忽然觉得距离他是那般遥远,轻轻迈出一步,最终还是驻足,转身的那一刻眼前突然模糊,冰冷的雨丝与滚烫的热泪,灼痛了她的眼眶,心内仿若被谁洒了一把银针,疼痛细密而尖锐。

直出仪门,茫然地穿越繁华的东市,直到推开自家的院门,正在屋檐下忙着绣工的琉璃与哑姑见她冒雨而归,立即将她扶回了西厢,拭发的拭发、备衣的备衣、一番忙乱才让洛伊略微回神,安慰般地遣了琉璃与哑姑出去,才觉浑身绵软无力,于是更衣后便躺在榻上,神思逐渐昏沉竟然陷入梦境。

浑沌之中,深灰的城墙轮廓逐渐清晰,漫天的风沙呼啸而过,影影绰绰地再次出现了一个身着黑锦的颀长身影,青丝未挽张扬风中,步步决然。他的面前是排排利剑,身着铁甲的兵士们虎视眈眈寸步不让,冰冷的青锋无一例外地对准他孤单的身影。

而在铁甲士兵之后,排排利弩严阵相待,那尖锐的飞矢散发着青冷的光辉,傲视着逐渐逼近的身影。

“不要过去!”洛伊心急如焚,但她喊不出声音也迈不动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子疾若旋风地卷入利刃青锋之中,殷红的鲜血不断喷溅坠落,在沙尘之中妖娆绽放又瞬间凋谢。

铁甲人墙渐渐崩溃,而清冷的飞弩突然齐发,满天飞矢穿越风沙,甚至遮挡了苍白的天空。

而那男子却忽然回首,那一刹那笑容灿烂,如此熟悉。

“毗昙!”

洛伊猛地坐起,尖叫出声,额上已经布满了密密的汗迹。

梦境戛然而止,眼前却是一片黑沉,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夜深。却忽闻推门之声,一盏烛火温暖了西厢,毗昙仿若刚从梦境之中出来,唇角的笑容灿烂。

这一刻心痛无比,洛伊几乎连呼吸都不能。

那个曾经困扰了她近二十年的梦境,那个从未回首的背影,今天却清晰了,便是眼前的男子,洛伊手指的颤抖怎么也忍不住,忽然搂住了毗昙的脖子。感觉到他温暖的侧面、平稳的呼吸,心内才略略踏实,而滚烫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滴入他的衣襟。

“这是怎么了?”炙热的湿润让毗昙略显惊慌,扳着洛伊的肩,直视她的一双泪眼:“发生了什么事?”

千言万语哽在喉中,此时却说不出一字半句,洛伊缓缓颔首,避开了那双深潭一般的星眸,却忽然陷入了温暖的怀抱,毗昙用双臂温柔的环绕着她,在颊侧一吻。

不再询问,不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相拥相靠,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停顿,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失去你。洛伊默默地想,却止住了眼泪。她不想让毗昙进行抉择,其实该做出抉择的是自己,不能让毗昙与女王产生矛盾,一定要竭尽全力避免那场叛乱的发生,面前的道路异常清晰,只有保证了这一点,才有考虑其他余地。

“我觉得有些难受。”坚定了念头之后的洛伊,悠悠一声解释,

“你有些发热,我煎了药,现在热来给你服用。”一边说一边放开怀抱,正欲转身,却觉广袖一紧。

洛伊阻止了毗昙,乌眸之中映出跳跃的烛火,盈盈生辉:“不急,我有话说。”

依然还是靠着木榻,柔夷却从广袖上滑落,与毗昙十指相缠,无名指上两枚指环相依相叠,忧伤却如哽在喉,半响也说不出一句。

“今日我再次求见了陛下。”还是毗昙先说:“说起我们的婚事,陛下并未择定成婚之日。”

微弱的烛火照耀着毗昙略蹙的眉头,一丝忧虑便蕴漾开来,他本是极为敏感之人,今日洛伊面圣之后未按先前之约来飞鹰台相会而是孤身回府,已经让他隐隐担忧,直觉便知与婚事有关,便再次请求面圣,恳请德曼择定婚期,而德曼却诸多推托,当然让毗昙疑虑更重。

“你贵为真骨,又是陛下倚重的重臣,婚事当然要慎重。”洛伊将毗昙的疑虑纳入眼底,反而安慰:“要信任陛下,给她时间考虑。”

“无论如何,都要求得陛下允许,替我们择定婚期。”眉间忽然坚定,唇角弧度紧抿,毗昙这么说着,极为认真。

心中忽然一陷,洛伊报之以由衷的笑容,不用华丽的词藻修饰,他的誓言,掷地有声,让洛伊释然,主动窝进了他的怀中,语气温柔:“我相信你。”

窗外的雨声渐渐细密,敲打在青瓦之上,让这个夜晚静谧而悠然,西厢内两个相互依靠的亲密身影,久久不愿分离,但也许终要习惯分别,终要忍着疼痛继续前行,洛伊的额头抵着毗昙温暖的下颔,强抑心底源源不断的忧伤,维持着语音的平静。

“毗昙,大等府既然已经修缮一新,莫如你先搬入其中。”

话音才落,毗昙突然僵硬了脊背,他放开了洛伊直视她的双眸:“为何?”

洛伊唇角带笑,仿若戏谑一般:“你这么紧张干嘛?若是将来成婚,难不成你我要一同从这院落出去?这不合礼制。”

毗昙依然直盯着洛伊的双眸,并没有丝毫放松,但触目所及的依然还是两潭清流,不带一丝暗涌,他看不透洛伊哽在喉间的哀伤,所以才放下心来:“礼制什么的,只能约束那些世俗之人。”

“你我何尝不是身在世俗。”洛伊笑容更深,带着娇嗔:“你毕竟生于王室,就算是不愿受礼制的约束,也要考虑王室的权威,莫让陛下为难。”

毗昙垂眸,这些道理他当然明白,但心中却难舍洛伊,即使就算是搬入府中,要想日日相见也不是什么难事,却终是相隔两处不似如今共在屋檐,因此犹豫不放。

“我们有一世的时间,何必执着于朝夕?”洛伊再劝,无边温柔。

终于无奈地长叹一声,却绽开嘴唇豁然一笑,毗昙点了点头:“我听你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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