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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心有余

王放居然有点脸燥。白天他肆无忌惮的调戏了阿秦, 转眼这报应就来了?

身周围着四个身娇体软的年轻女郎。艳冶柔媚,瑰姿艳逸, 不得不说, 赏心悦目。

他不由自主便叫:“诶, 小包……”

没人答应。他的忠实奴婢已经忠实地退居幕后,把戏台和灯光让给了他这个被临时推上来的角儿。

其实小包还半遮半掩的, 有些话没敢说。天子入宫以来,既不宠旧爱, 也没找新欢, 宫里消息传得快, 人人都长十八张嘴, 很快就有各种猜测横空出世:譬如这位天选之子, 会不会像他的很多先辈一样, 有些什么祖传的“断袖之癖”?

过去大汉国力强盛之时,天子权力独揽,莫说断袖, 就算是断手断脚之癖,也没人说句闲话。而现在世道不同, 就连憨厚如小包, 也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祖宗其实地位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让人撸下龙座。若他再染上什么断子绝孙的小众嗜好,岂不是更加岌岌可危了!

因此小包觉得,丞相此举,虽然略嫌手长, 但算是在“救主”。那意思是,主上您赶紧当个正常天子,煞一煞那些空穴来风的闲话啊!

几个小宦官凑到屏风后面,竖着耳朵听,伸长脖子往里看。眼中落几片风情万种的裙角。

这不算越礼,反而是宫里不明言的规矩。嫔妃们的职责是侍奉君王,然而“伺候”得质量如何,得有人把关不是?万一有宠妃半夜里说了大逆不道的梦话,他们得负责监听不是?万一天子玩得过火,伤了身体,他们得负责呼天抢地、传唤太医不是?若是天子过于沉湎声色,不理朝政,他们也得舍命劝谏不是?

——当然,这最后一条职责,大伙只是象征性的尊重一下,没人傻到严格照做。

女郎们都是被选来给天家传宗接代的,并非伎乐玩物之流,因此都是严格筛选的处子之身,清白人家之女,年纪小不过十五,大不过二十,虽然都提前学过如何伺候男人,毕竟是头一遭跟真男人面对面,紧张在所难免。

此时又是畏惧,又是期待,偷眼看“天颜”。

夜色透窗而入,将室内器物染得深沉。但见来人面容亲和俊雅,并非想象中的龙虎威严。轻丝履,紫绨裘,顾盼之间,神采奕奕而不张扬。

女郎们也都松口气,心中生出小憧憬。

他盯着看第一个说话的那位看了好一阵,才问:“卿何姓?”

女郎一怔。天子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言那样……怪异。

看声音,看神色,都挺正常的嘛。

含羞带怯地说:“妾姓王……”

王放眼角闪出一个笑,“姓王好,姓王好。”

又乖又听话。他可消受不起。

其他三人也各自出声,自报家门。但面容颇显悔意,后悔没第一个抓住机会。

王放点头,看看屏风外面几双窥探的眼睛,忽然一笑,双手一张。他胳膊长,一边搂俩,亲亲热热的走两步,四个全都给搂到床上去了。

“上去上去!”

女郎们面面相觑,脸上红得滴血。这天子果然……爱好特殊……

不敢违拗,扭扭捏捏爬上床。王放自己一骨碌也窜上去,低声命令:“拉帷幕!”

大家赶紧七手八脚的把帷幕放下。架子床里光线顿暗。

天子的御床,幅员辽阔,十分广大,外面一排结实的木架子,蒙上帷幕之后,宛如一个小屋。

但床铺虽大,一次承五个人,还是略显拥挤,嘎吱几声惨叫。

女郎们尚不知如何自处,该不该自己宽衣,只见亮光一闪,天子手里捧了个灯。灯光映得他脸色惨白,竟和方才判若两人。

他眼神直勾勾的,将四个小美女各扫一遍。眼中无色无欲,只有惋惜哀怜,好像在看将死的病人。

女郎们忘记羞怯,有人开始发抖。

他突然压低声音,音色紧张无限:“知道你们方才差点死了么!”

几声惊惧的抽冷气。脑海里那些伺候男人的知识全忘了,只剩下“宫门深似海”之类的吓人轶事。

王放站起来,检查帷幕落的是否严实。其实众女郎也知道,帷幕外面,不知多少大小宦官,艳羡的双眼正往这儿看呢。

帷幕里面,一方小小孤岛。四个误入深宫的女郎看看身边唯一一个男人,略感安全,不由的都往他身边靠了靠。

王放偎红倚翠,盘腿坐在一群女郎中间,淡淡问:“知道你们是被派来做什么的吗?”

四人齐脸红。这还用说……

还是姓王的女郎略微大胆,苍蝇样的声音,嗡嗡说:“是……是来服侍陛下……充盈后宫……”

“错!”王放脸色一沉,右手轻轻往下一拍。姿势如同县丞审刁民。床角的琥珀兽形玉挂件同时一震,猛兽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四人齐齐一哆嗦。

“丞相派你们来,是……嗯,其实是……”

他脸色微红,扑哧一笑,一本正经地说:“是来给朕生儿子的。”

女郎们捂脸低头,指头缝里一副副红脸蛋。她们长在深闺,从小到大,没听过这种大实话!

不知道这天子古里古怪的是何意思,但有一样可以确定,她们这一辈子大约是所托非人,跟了个脑子不太正常的怪人。

王放无视身边的复杂眼神,声音更低,问:“那你们可知,丞相为何那么着急,朕刚即位,便用尽手段,催朕生儿子吗?”

大家摇头,害臊不敢想。

王放叹息一笑,伸手拍拍身边女郎肩膀,扳起一个个或尖或圆的下巴,让她们看自己。

“你们也许听到传言,说朕……嗯,其实……”

一根手指点着他自己的太阳穴,“……其实朕,这儿……有点小问题……”

女郎们睁大眼,紧张得香汗淋漓。

传言归传言,说新天子暴戾乖张,行止怪诞,肖似当年海昏侯;今日所见,似乎无误。但谁也不敢点头啊!

“你们想想,你们若是丞相,怎么办?”

无人应答。女郎们像一个个无依无靠的小陀螺,被他一鞭子抽得找不着北。

王放扫视一双双无措的小眼神,心中略定。看来都是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寻常孩子,心思单纯,没受过攻心与套话的训练。

他自问自答,推心置腹,道:“自然是让朕赶紧生出个正常的嗣君,从小培养,养得又聪明又听话,将来登上天子位,可不是省心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女郎们恍然大悟。脸上刚消下去的晕红又爬上来。原来自己身负如此重任……

年纪最小的那个忍不住开口表忠心:“妾、妾一定不负所托……”

王放冷笑:“你们以为,给朕生了儿子,将来就是母凭子贵,就是荣华富贵一家子?”

几人吓得不敢说话。家里把她们送进宫时,可不是说得信誓旦旦,将来为天子诞下子嗣,一人荣宠,全家鸡犬升天哪!

再看身边天子,一身月白丝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年轻隽秀的容颜,若浴在阳光之下,可配得上“眉目如画”四个字。

可让他手里的灯一照,白气四溢,阴森森雾沉沉,美貌少年俨然成了炼出人形的精怪,初入人间,略有羞涩,还在犹豫到底是吃人肉还是吸人血。

王放顿了好一阵,目光带怜悯,将四位女郎又一一凝视一番,才幽幽开口。

“你们听说过钩弋夫人吗?”

女郎们出身正经官宦人家,都识字,女戒之类的浅显书籍也读过几本,却没读过史,迟疑摇头。

“谅你们也不知。她的事,宫中鲜有人说,我今日给你们讲讲。钩弋夫人是武帝的宠妃,给武帝生下了聪慧貌美的幼子。武帝有心立他为太子,但因其年幼,唯恐自己百年之后,子幼母壮,外戚专权祸国,重现吕后之乱,因此下令,立子杀母。可怜一代红颜,被迫悬梁自尽……”

他越讲越慢,成功地看到几个女郎先后入戏,大气不敢出。

他啪的一下,再拍枕头,总结道:“帝皇荣宠算什么?儿子当了皇帝又怎样?你们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但扪心自问,比得上钩弋夫人?……”

王姓美女小脸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陛下莫……莫要吓人……丞相保证过……”

王放冷冷一笑,重复:“丞相保证过——可不是吗!丞相在屠城之前,还保证过优待降卒呢!”

又一人道:“可……杀母立子,现在……现在没这规矩……”

“你们是傻啊还是傻啊!我真是替你们着急!当今丞相是何人,你们没听说?等到我儿子出生之日,便是我退位让贤之时。而那时,你们年纪尚轻,你们的父兄身康体健,丞相也正值壮年,尚未老病糊涂——你们觉得丞相会放任你们抱着那个襁褓中的小皇帝,坐在大殿上发号施令?用脑子好好想想!我方才一见你们四位,便见印堂发黑,眉心晦暗,都是将有大祸的模样,我能骗你们?就算有人要害我们,也都得冲我来,如此美貌可爱的女郎,我爱还来不及,我看着你们去送死,我于心何忍?”

……

女郎们噤若寒蝉,不知哪个嘤嘤哭起来。

王放也成功地把自己吓到了,拍拍胸口,抽了抽鼻子,眼看鼻头有点红。

其实他也并非完全瞎说八道。卞巨确实曾经几次三番,向他表达了“早生贵子”的意愿。

反正都是控制一个刘氏子孙做天子,养个乖巧小娃娃,比对付他一个大龄熊孩子,毕竟省心不少。

他也知道,比起自己那个没啥缘分的兄弟,自己的子嗣运着实不旺。他韶华一十八岁,在平民百姓中也许算是正当年;但放在贵族子弟里,不免十分拖大汉王朝的后腿。就算丞相不管,再过一年半载,群臣百官也得开始替他着急。

但后面的“杀母立子”什么的,纯属他借题发挥。许久不给别人讲故事,舌头发痒。

他看着面前四个梨花带雨的惊惧面孔,觉得有点没劲。从前给阿秦讲故事,她十句里信不得一句,还喜欢跟他唱反调,找他话里的瑕疵,两人斗智斗嘴的,才叫有趣呢。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九五之尊,人家只是命悬人手的无知少女,敢顶他嘴?

他心软,道:“诶诶,是我错了,不该吓唬你们。来来,咱们被窝里聊天,我再讲点别的……”

他拢一拢衣襟,小灯放在台案上,让众女郎靠近些。几种香气互相打架,往他鼻子里蹿。

他深吸一口气,森森然开口。

“你们是不是想着,只要你们的孩儿不当皇帝,就万事大吉了?你们听说过……戚夫人吗?”

这位夫人的名气稍微大些。几个女郎懵懂点点头。其中一个大约是知道些内情,禁不住一个寒颤。

“是……是那是咱们开国皇帝高祖的宠姬……”

王放朝她投去一个“回答正确”的赞许眼神,“嗯,艳绝群芳,舞态婀娜。为高祖生下儿子如意,封为赵王。吕后妒忌她,可碍着高祖的面子,不敢怎样……”

……

“后来高祖死了,吕氏当了太后,大权在握,立刻杀了赵王,戚夫人也失踪。再过几个月,惠帝终于在圊厕里找到了戚夫人,那已是一团蠕动的烂肉——眼瞎了,耳聋了,舌头拔了,四肢都被断得只剩根,口中呜呜似鬼哭,满脸鲜血,伤口生蛆,浑身乱爬。吕后哈哈大笑,说这便是祸国妖姬应有的下场——人彘!……”

有人吓得惊叫一声。王放眼疾手快捂她嘴,朝帷幕外面使个眼色。

那意思是,隔墙有耳,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他再绘声绘色说两句,有人受不了了,脸色青白,捂着肚子犯恶心。

王放痛心疾首:“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在时,尚能护着你们,可一旦我死,你们谁敢说,不会重蹈戚夫人的覆辙?你们的父兄能拍胸脯保证?——唉,你们还是找机会回家问问,你们那做官的父亲,到底得罪了谁,才把你们送来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送死!”

一片抽鼻子声。有人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哭泣说道:“是了……阿父送我进宫时,确实流泪不止……呜呜……他从来是老好人,他得罪了谁啊……”

王放自己也眼角发红,随手拿起谁的衣角擦擦泪。

但他还不打算放过这几位可怜的女郎。等大家情绪稍缓,仰面靠在枕头上,长长叹口气。

“其实,就算是天子在世,有时也保不得他心爱的女人。你们……听说过许平君吗?那可是宣帝的青梅竹马的发妻……只因后台不硬,最后还不是被毒死……嗯,据说是生产之时,女医被买通,直接一尸两命……唉,防不胜防……”

……

一个接一个的恐怖故事讲出来,帷幕里死气沉沉,呜咽声一片。

王放泪流满面地总结道:“他们这是要逼死你们,逼死我——逼死咱们大伙啊!”

“他们”“咱们”四个字,干脆利落地划清敌我界限。五个年轻男女在帷帐里瑟缩一团,抱头痛哭。

等大家哭累了,天色已泛白。王姓美女蓦然反应过来,伏在床上磕头:“陛下救我!”

其余三人顿悟,不敢高声,抽泣着连声求救:“陛下救我……我不想做钩弋夫人……我不想做戚夫人……”

王放面色凝重,一方小床铺上,俨然君临天下的架势。

“我当然要救你们。你们先告诉我,各位的家人长辈,在朝中都做什么官职?”

女郎们没犹豫,争先恐后地说:“妾父是武库丞……”

“妾的堂兄是尚书令属吏……最近好像确实得罪了上官……”

……

王放把女郎们的家世查个底儿掉,默默记清楚,朝她们一一看过去。

“原来你们的父兄都是朝中得力的忠臣,都是忠良之后,我怎能任他们的姊妹女儿任人欺侮。我……”

他忽然神色一变,轻轻伸手,食指挑起王姓女郎锁骨上的紫晶葫芦颈链,面色蓦然阴沉。

女郎有点发抖,也不敢动。

王放森然问:“这首饰是谁给你的?”

“禀陛下……是、是入宫前,一个黄门宦官带来的赏赐之一,说、说服侍天子,不能太寒酸……妾、妾之父虽然为官,但家境实在一般,没这等精致坠饰,就、就谢恩戴上了……陛下……”

女郎心惊胆战,可怕的念头一个个升起来。难道皇帝陛下和这东西犯冲,看不上眼?

王放闭目凝思一刻,叹口气。

“紫晶是产于西域的珍惜宝石,五行属水,为千年冰,刻印可招财,但属聚阴之物,不适合女子佩戴,恐慑人阴气。我也从没见过用它雕成如此小家子气的挂坠……”

他说的很慢,说一句,思考一刻。

“而葫芦……嗯,葫芦多子,象征子孙万代,繁茂吉祥。葫芦样的挂饰,通常是挂在新婚夫妻的床头。而坠在人身上,不免有横梁压床之冲……你难道没想过,要想得到葫芦里的子,是需要将整个葫芦剖开两半的……”

四个女郎齐齐脸色一白,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明明白白的弦外之音。

王放冷笑:“所以,呵,紫晶葫芦……吸`精气,养胎儿。据说过去武帝年间的巫蛊之祸,也用到了紫晶……那件事里,死了多少人?唉,不知让你佩戴这条挂饰的人,又是什么用意呢……”

一条挺漂亮的紫晶葫芦坠子,硬是让他解读出惊天阴谋。吓得女郎当时就给摘了。人一慌,回想当时情景,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个宦官笑得何等阴险。

“妾……妾不知……”

其余三人也各自惊慌,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佩的珠宝首饰。

王放压低声音,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不知是谁要害你们,但你们记着,在这深宫里,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相信。只有我是绝不会害人的。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须得同心协力,争取在这吃人的地方活得久些。懂不懂?”

女郎们抹泪点头:“妾明白!”

“那么我考考你们。保命的第一要义是……”

“千万不能给陛下生儿子!”异口同声。

王姓女郎小声加一句:“女儿也不行。”

“聪明。倘若丞相问起来……”

王姓女郎抢答:“妾等就说陛下喜好特殊,看不上妾等颜色身段。”

毕竟是受过培训的,该懂的都懂。女郎们突然发现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马上开始动脑筋。

又有人说:“陛下日理万机,十分劳累,妾等不敢做误国之女。”

“陛下忧国忧民,无心女色,每日回殿,倒头就睡。”

“嗯……陛下……嗯,心有余力不足。”

“陛下即便力足,也许……那个……阳脉衰微,肾气虚弱,并、并……并无育嗣之能……”

王放听一句,点点头,自觉大开眼界,受教良多。

他见时机成熟,伸出一只右手,一个个握住四只冰凉的小手。轻轻一抬一转,摆了个不见血的歃血为盟。

“你们四个统一口径就行。今日过后,我会封你们位份爵禄,定期召来说话解闷。我一人只有一双眼,一对耳,你们以后便做我的眼和耳。这宫里有谁起了害人之心,你们发现了,即刻知会我和其他姊妹们,莫要让坏人的阴谋得逞。只要我还在这皇位上坐一天,我便竭力保你们全家平安。但是,倘若你们有谁想要做墙头之草,倒戈报讯什么的……哼,莫说我杀人不过一道敕令的事,倘若我倒台了,丞相能放过你们全家?”

哪个天子敢直言自己“倒台”!

女郎们脊背发冷,连道“妾不敢”。

王放笑笑:“大家一夜未睡,都辛苦了,就在这儿歇着吧。醒了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我去上朝。若迟到了,丞相该打我屁股了。”

他甩甩袖子,跳下床,忽然又想起什么,单独拉过姓王的女郎,亲亲热热叫一声“阿妹”。

虽然她年纪似比他大,但“阿姊”不是谁都能叫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睥睨全场,说一不二,怎么也得当个兄长吧?

王氏女郎听得浑身一激灵。见他神色和煦,眼角还带着一点点笑,瞬时觉得自己不安全。难不成天子终究是色`欲熏心,改主意了?

她死也不想当戚夫人啊!

刚要哭求陛下饶了我吧,却听他开口,声音严肃,没一点戏谑之意。

“阿妹,我看你机灵勇敢,不让须眉,我请你额外答应我件事。”

女郎还沉浸在大起大落的情绪当中,对王放言听计从:“陛下请……请讲。”

王放趁热打铁,问:“你父亲是武库丞,三代将门,对不对?过两日,你向家里递讯,就说你水土不服,思念亲人,请求出宫探视。出去的时候,你帮我悄悄的带封信,带给……”

女郎边听边点头,听到“带信”,脸色为难。

“陛下……并非妾不从命,实在是……陛下也许不知,妾等入宫出宫,身边的物件都会被拿出来查验……妾昨日进宫时,头上戴的簪子稍微锋利些,也被没收了……”

王放听几个字就明白了,心里暗骂一句脏话。

他能想到的,卞巨自然早就想到了。

他还是耐心听她说完,心中飞速想出对策。

附在女郎耳边,低声道:“我不让你带什么大物件,只一件贴身衣物,保准让人查不出来。你帮是不帮?”

王姓女郎脸色苍白,眼睛看地,坚定地“嗯”出一声。

刚刚得知了自己的危险处境,转眼被天子委以重任,选为唯一的托付之人,女郎心中责任感油然而生,觉得就算为他死了也值。既是助人,也是自救。

“陛下……让妾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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