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昏过去了？”
宋明岚的脸色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下方没有听到她们说话，因此还在欢笑的女眷们。
若是……
若是知道皇后身子莫名不爽利，只怕会令这些女眷生出恐慌。
特别是若乾元帝知道，可能会令他拿皇后这件事做文章也说不定。
宋明岚明白这宫女的谨慎，无声地起身，叫一旁几个皇后身边的宫女给掩护着就往后头的宫殿走去。也不知为何宴席竟然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有些偏僻，又距离皇后的宫中很远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乾元帝没有生事，主动令皇后主持功臣女眷大宴，还是叫宋明岚感到诧异的。
因为这位帝王摆出一副李贵妃是真爱的架势来，总是吵吵着后宫之中贵妃有决断诸事之权，时常试图将这等招待朝中勋贵女眷的事交给李贵妃。
这不仅打了皇后的脸，也是在给李贵妃拉拢人脉。
只是这一次乾元帝竟然这样明白，宋明岚就放心了一些。
不然只怕赵王与晋王越发地厌恶乾元帝了。
“快些去瞧瞧，太医可是心腹？”
待出了大殿，外头的风有些凉，宋明岚的精神一醒，却又有些头晕，就扶着那宫女低声问道。
她在大殿里喝了几杯酒，如今叫风一吹，只觉得头昏眼花。
“是专门服侍娘娘的太医，并未惊动别人。”大概是宋明岚饮酒之后身子发热，这宫女的指尖儿都带着几分凉意。
她恭恭敬敬地扶着宋明岚就往一条通往后宫的小路上去。
“除了这一回，娘娘从前可还晕倒过？”皇后是赵王晋王最爱的母亲，宋明岚十分担忧。
她这个问题令那宫女一愣，之后摇头说道，“从未有过。”见宋明岚微微颔首，她沉默了片刻，就低声问道，“只是最近娘娘的心情总是不好。”
她见宋明岚脸色潮红，脚步有些虚浮，急忙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一枚解酒丸来递给宋明岚轻声说道，“三小姐也该知道，娘娘的心结，也不是一件两件的了。公主之事，实在是伤了娘娘的心。”她轻轻一叹，就继续说道，“就如殿下跟您说过的，娘娘将公主当成亲生骨肉，可是公主却……”
宋明岚正看着眼前的解救丸发呆。
她一向都不会吃别人递给自己的东西，虽然这宫女是心腹，可是她还是摆手推开。
见那宫女恭恭敬敬地收了解酒丸，宋明岚才勾了勾嘴角，却猛地脸色一沉。
她与晋王之间关于嘉泰公主魇镇皇后之事，是在忠靖侯府之中。
可是晋王与她说了这些之后的时间，却并没有进宫。
“你怎么知道飞羽跟我说了什么？”
“赵王殿下入宫时和娘娘说的。殿下说晋王殿下与您说过此事，娘娘还嗔怪殿下们不该将这件事跟您说，坏了您的心情。”这宫女见宋明岚的脸色微微缓和，就急忙继续说道，“赵王殿下也是想叫娘娘好过一些。如今诸事纷乱，后宫不宁，娘娘实在疲倦。您不知道，前些时候这后宫闹了起来，娘娘勉力弹压，如今还有几个妃嫔被禁足宫中。”
这些妃嫔闹腾的时候，正是晋王有不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皇后本就不得宠爱，虽然并不在意这些女人闹腾，可是到底令她要费心弹压。
宋明岚就微微点头。
只是她莫名感到心中有些不安。
一双泛着氤氲雾气的眼扫过身边的景色，她就见这里四下无人，就顿住了脚步。
就算是再怕被人看见踪迹怀疑皇后是不是当真不好，可是这也太偏僻了。
就连不远处的一处小小的宫殿院落，都显得寂静阴沉。
“三小姐？娘娘正等着您呢。”这宫女见宋明岚不走了，就急忙说道。
宋明岚迟疑起来。
她本不应该迟疑。
可是仿佛是自己的心，还是莫名之中的预感，都叫她感到有些不对。
正迟疑的时候，她却见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一个容颜憔悴的女子。她的脸色苍白消瘦，气息恹恹之中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复杂，本是在专心地走路，抬头却看见了正扶着宫女的东明路。那女子愣了一下，眼睛顿时就亮了，唤了一声道，“明岚！”
她带着两个贴身的宫女走到了宋明岚的面前，苍白美丽的脸上露出一点亲近来，又带着几分畏惧，低声说道，“你回来了？是了。我听说今日宫中大宴，你怎么会走这条路？”
她走这条路，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如今的落魄。
毕竟失宠于皇后，又有了魇镇的罪名，总是没脸见人，也无法面对别人的窃窃私语。
宋明岚在见到嘉泰公主的时候，心里莫名一松。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多疑，或许是谨慎惯了，总之，看着一步护到自己面前并无异样的这个宫女，就觉得心里发慌。
有一种莫名的警惕与抗拒。
如今有了嘉泰公主与这两个宫女，宋明岚方才不再忧心。
因她今日入宫，女卫不能陪同，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势单力薄。
“我去皇后娘娘的宫里。”宋明岚见嘉泰公主虽然容颜憔悴，可是却一身盛装，脂粉满面，脸颊的腮红努力在掩饰着自己的憔悴，头上珠光宝气，一副女为悦己者容的样子，又想到或许当真身上不好的皇后，就满面心里生出几分厌烦来。
她不愿去将嘉泰公主想得那样坏，因此她曾经亲眼见证了嘉泰公主与皇后母女情深，也见证过嘉泰公主对自己的温煦和气，那样的亲近，仿佛就是把宋明岚当做嫂子一样。
这样的女子，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母后吗？”嘉泰公主的目光恍惚了一瞬。
见宋明岚并不十分理睬自己，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宋明岚的手臂。
一点袅袅的清香，泛着几分怡人的花香，萦绕在宋明岚的鼻间。
“明岚，你是不是知道了？”嘉泰公主见宋明岚脸色冷淡，不由慌张地问道。
“知道什么？公主魇镇皇后吗？”宋明岚抬眼冷淡地问道。
“不过公主做什么我都并不奇怪。”见嘉泰公主的眼眶红了，宋明岚就温声说道，“早前，公主为何将我骗去与宁王相见，如今，自然就有这样的理由，魇镇皇后娘娘。”
她轻轻将嘉泰公主的手从自己的手臂拉下去，看着她轻轻地说道，“只是我总是不愿去想公主的深意，总是想着当日里我与公主初见，你是那样温和亲近地对待我。不论是为了什么，可是那时，公主你的善意，令我如今都无法忘记。”
她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对宋明岚的每一点好，都叫宋明岚记在心上。
可是这不是嘉泰公主伤害至亲的理由。
“你骗我亲近宁王，我理解你。因为大抵那时宁王以岳笙歌胁迫公主。”见嘉泰公主听到岳笙歌的名字颤抖了一下，宋明岚就回想了一下当初第一次见到岳笙歌的样子。那个敌国押在宫中的质子，生得好看极了，拥有着可以令女子神魂颠倒的魅力，不然从前的安泰公主，不也是因岳笙歌失宠的吗？
嘉泰公主也沦陷在那么一个生得漂亮动人，可是身份却令人轻贱的敌国皇子手中，也不是很难理解。
“宁王兄知道了，所以，所以……”嘉泰公主含着眼泪对宋明岚说道，“明岚，对不起。可是宁王兄说，只要见你一面，他就守口如瓶。不然若是母后知道是他，他只怕保不住命的。”
见宋明岚带着几分红霞的脸安静地看着自己，嘉泰公主伸着自己雪白的手轻轻地说道，“明岚，你也爱过人，也该明白，为了自己的爱人，哪怕自己的手上沾满了罪恶，明明心里觉得愧疚，可是也决不能回头。”
她艰难地流眼泪，哽咽地说道，“而且，而且宁王兄对我保证过的，他只是想见你一面，跟你说说话。他保证过不会伤害你。你看明岚……”
她一下子就握住了宋明岚的手，仿佛是在博取什么赞同。
“他也的确没有对你做什么是不是？宁王兄多么珍重你。”
“所以你就可以骗我？”宋明岚轻声问道，“你就可以把维护你十几年的兄长的心上人，推给另一个？”
“我只是相信你不会移情别恋。”嘉泰公主讷讷地含着眼泪说道。
“就算我不会移情别恋，可是你却背叛了飞羽对你的信任与庇护。”宋明岚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说道，“公主这话，令人伤心。”
嘉泰公主这样振振有词，宋明岚都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相信她的操守，所以就可以把她推给宁王？
她突然就笑了。
“我曾经将公主当做朋友，也相信公主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孺慕之心。”
“我的确将你当成好朋友，也爱着母后，绝不会背叛她的！”嘉泰公主急忙说道。
那魇镇皇后又是怎么回事？
做梦来的？
宋明岚不欲再和嘉泰公主说这些事，趁着人多些，转身就要回去设宴之处。
她还是想叫晋王跟自己一块儿去见皇后。
莫名的不安，叫她不愿在这里纠缠。
可是当她转身的一瞬间，却只见到从自己的颈后突然绕来一只雪白的手，一方湿润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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