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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图穷匕见

就在杨天义上前为皇太极敬酒的同时,作为整场宴会的压轴节目,乌力吉也带着几个助手走上舞台,为幻术表演进行最后的准备。

莽古尔泰亦是举杯站了起来,以自己曾亲眼目睹的感受,向周围的宾客们介绍起这个幻术表演令人叹为观止的神奇之处来。

原来,在这个名为“一箭穿心”的魔术中,乌力吉会在一杆火枪里装入一支利箭,然后向一位蒙着双眼的助手射击。枪响之后,利箭将穿透助手的胸膛而过,钉在他身后的木靶之上。

而整个魔术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方,便是在如此之短的距离内,助手根本就来不及躲闪,而利箭则更加不可能拐弯。那么,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可以让助手在被利箭穿胸的情况下,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呢?

正当人们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表演开始,聚精会神地想要识破其中的奥秘的时候,乌力吉的第一声枪响了,木靶上便留下了一个钢珠的弹痕,也向在座的每一位来宾证实了这是一支童叟无欺的真枪。

枪响之前,事情还一直是按照每个人所预想的样子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可是,在此之后,事情的发展方向便完全偏离了所有人的预定轨道。

在莽古尔泰的设计中,依然贯彻着嫁祸于人的宗旨:乌力吉马上就会向他开枪,而且要正中他腹部的一个事先装好的血包。他有贴身皮甲保护,当然不会受伤,却是可以利用假装中弹倒地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为杨天义的刺杀创造一个绝佳的良机。

接下来,不管杨天义能否得手,莽古尔泰都会立刻把他指认为杀手,并指挥在场的侍卫将其乱枪打死。而其中一名已被收买的侍卫,则会趁乱在皇太极的脑袋上再补上两枪……

在皇太极的部署中,始终秉持着宁枉勿纵的原则:他不清楚还有谁会参与叛乱,甚至也不知道身边的侍卫是否个个可靠,因此,他便让格日桑所带来的高手扮作太监的模样,站在每一个他所怀疑的对象身后。不管他们是谁,只要稍有不轨之异动,这些暗伏的高手便会立刻将其当场擒拿。

身为金国可汗,皇太极最为可悲的地方,便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竟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对他来讲,唯一理智的选择,便是怀疑,再怀疑……

而在杨天义的计划里,却一直坚持着浑水摸鱼的精髓:他几乎可以确信,莽古尔泰是要在自己行刺的同时,让乌力吉也开枪射杀皇太极,从而来确保皇太极必死无疑。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这些天来乌力吉要苦苦练习枪法,而且还坚决不肯告诉自己他的真实目的。

因此,杨天义的打算便是,先将皇太极置于死地,然后自己再假装被乌力吉打死。这样一来,乌力吉便从凶手摇身一变而成了功臣,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去,而自己再由一个“死尸”褪去装扮,便可在混乱之中轻而易举地凭空消失……

只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当杨天义看到乌力吉的枪口并未对准皇太极,反而是指向了莽古尔泰的时候,他的脑子便霎时有些短路了。

随即,他却立刻想通了其中的玄机。

大厅的四周,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大内侍卫,假如乌力吉是瞄向皇太极,只怕不等他扣动扳机,便会被人抢先打死了。

然而,若他射击的目标是莽古尔泰,侍卫们便未必会及时阻止,加之自己又要接着杀掉皇太极,这便等于坐死了代善和萨哈廉的弑主之罪!

而且,杨天义也终于明白了莽古尔泰数天前所说的“摔杯为号”是怎么回事了:他现在手里正端着酒杯,只等他中枪倒地之时,便可在旁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向自己发出动手的讯号了!

好一招移罪嫁祸的毒计!

一旦他的奸计得逞,皇太极当场殒命,自己和乌力吉也必会被杀掉灭口,而射伤他的乌力吉又是萨哈廉的人,众目睽睽之下,代善父子便是有一百张嘴,也休想为自己辩白得清了。

到时候,作为四大贝勒中硕果仅存的一位,怕是连豪格也难以与之抗衡!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杨天义便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乌力吉将枪口转向莽古尔泰的那一瞬间,就在所有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听得正席方向有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叫喊:“呃——”

包括莽古尔泰在内,大厅中的每一个人都对这迭起的突变感到应接不暇。人们便又将目光齐刷刷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皇太极身体侧转,而他的左前臂上,却正插着一柄用来割肉的餐刀!

皇太极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若不是已经对他有所提防,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躲过这致命的偷袭!

坐在一旁的布布则完全没有看到杨天义是如何出手的,却是在这转眼之间,便赫然发现皇太极已是遇袭受伤。万幸的是,那把刀显然扎得不深,一截长长的刀刃还露在衣服外面。

布布也来不及多想,便赶紧起身一把抓住刀柄,将那件凶器拔了出来扔在一边。而就当她接着想要查看伤口的时候,却是被皇太极狠狠地推了一把,便“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划破点儿皮,就把你吓成这样?没用的废物,给我滚!”

皇太极毫不留情地怒骂了一句,又瞪了一眼站在原地已是吓傻了的格日桑,便将视线转回到面前的杨天义,用鹰隼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杨天义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于这次“失败”的刺杀,他既不感到惊讶,也没有觉得失望,更瞧不出一丝慌张。

“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只可惜——”

皇太极一把撕开胳膊上的衣服,露出了套在里面的铁甲。那铁甲上被刺穿了一个小孔,却也看不到有鲜血流出。皇太极便阴鸷一笑,道:“你力道再大,却也无法洞穿这件玄铁铠甲!”

杨天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而远处的莽古尔泰见皇太极也是早有准备,心中先是一惊,紧接着便疑窦丛生:不对呀!他连大理石的桌子都能射穿,区区一件铁甲又怎在话下?

莫非,他是故意手下留情?

可他明知一击不中,便是死路一条,又为何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皇太极却突然觉得伤口上有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而且,这种麻木的范围还在迅速扩大。

他便立刻意识到:不好,中毒了!

原来,他并不是要直接刺死自己,而是想让自己毒发身亡!

看来,他之所以只是伤及皮肤,根本就不是力量有限,反而是在精准地控制着力量!

这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敌人!

自己戎马一生,何曾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

皇太极强忍住想去抓挠伤口的欲望,又用右手制止住要一拥而上的侍卫,便阴森森地说道:“想不到,我为公主招婿,竟是引狼入室!我不管你是谁,也不问你受何人指使,我只告诉你,胆敢犯上作乱,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杨天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却是稍纵即逝。只见他背负双手,不慌不忙地说道:“大汗,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太极的整条左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就连半边身子也渐渐开始僵硬起来。可是,他的头脑此时却突然无比清醒,已是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他在敬酒时所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某种暗示!

既然他已决意刺杀自己,又何必让自己有所防备?

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难道说,他是别有用意?

皇太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却是用最后的一线清明,指着杨天义下令道:“把他抓起来,不要杀,审……”

说着,皇太极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便向后倒去。

莽古尔泰听到这“不杀”的命令,吓得连脸色都变了,便慌不择言地厉声叫道:“杀了他,杀了他!他是杀害汗王的凶手,岂能留他性命!你们开枪呀,开枪!”

“砰——”

枪声响起。

声音却是来自于舞台之上。

乌力吉端着那杆犹自冒着青烟的火枪,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自从杨天义那边出了状况,他便早忘了自己的使命。正是莽古尔泰的一句叫喊,又让他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莫名其妙地扣动了扳机。

莽古尔泰也被这意外的枪声吓了一跳,待看清开枪者是谁之后,他便下意识地用力向腹部抓去——这个动作早已练得轻车熟路了——一汪鲜血立刻染红了大片的衣服。

突然间,右臂也传来了一阵剧痛——莽古尔泰这才发现,自己真的中弹了!

但不是在事先预约的腹部,而是在毫无防护的臂膀!

一股殷红的鲜血又冒了出来,迅速染红了整只胳膊。

莽古尔泰闷哼一声,便用血淋淋的手又向新的出血点捂去。

人们看到乌力吉一枪过后,居然能在相距甚远部位同时打出两个伤口,只觉得这才是真正匪夷所思的幻术!

乱了,全乱了!

这回是真的乱了!

整个宴会厅顿时便像炸了锅似的,陷入了一片充满恐惧的慌乱之中。人们纷纷慌不择路地夺路而逃,仿佛这前一刻还是祥和喜庆的大厅,下一刻便会变成阴森恐怖的地狱!

布布在皇太极倒下的那一瞬,便扑上前来,将他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她瞟了一眼满脸若无其事的杨天义,又低下头听着皇太极越发急促的呼吸,泪水已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此时的皇太极,已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身上两处冒血的莽古尔泰,似乎已是明白了一切。

但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就在他即将完全昏迷之前,耳边却又隐约听到了莽古尔泰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代善!萨哈廉!是你们,就是你们!先是杀害大汗,接着又要害我!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抓住这对谋逆的父子!”

听到这里,布布顿时悚然惊醒。

她意识到,此刻已是抢班夺权的紧要关头,却又怎容自己再流泪哭泣!

于是,她便一把擦去了泪水,舌绽春雷般地娇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大汗有令,我看你们谁敢妄动!”

或许是皇太极余威犹在,大厅中便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人们便纷纷转过头来,老老实实地听这位西福晋继续发号施令。

“大家听着!各位亲王贝勒暂且留下,由大内侍卫严加保护!其余诸位王公大臣便请即刻离去!宣太医,命他们火速赶来为大汗诊疾!”

布布说完,又对偎在身旁的大福晋哲哲低声说道:“姑姑,您也先行回去吧,后宫的那些嫔妃,只有您才能稳得住……”

布布的话戛然而止。

她突然感觉到,怀中的皇太极,不知在何时已停止了呼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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