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义与阿秀二人此刻的姿势，非常的暧昧。
杨天义只穿着内衣坐倒在床上，上身后仰，单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却是挡在胸前，似是要阻止阿秀的进一步靠近。而阿秀则是站在床边，身体前倾，一手扶着床头，一手按在床上，鼻尖与杨天义的脸庞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
但是，从乌力吉的角度看来，阿秀分明是要去吻上杨天义，而杨天义，则正要把手抚向阿秀那胀鼓鼓的胸脯。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而且，看这架势，阿秀显然是天没亮就跑来了，而他却连外衣都没穿，明显也是刚刚起床。
我的好女儿啊，你这投怀送抱的，未免也太主动了吧？这大清早的，两个人躲在房里做这种事情，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那该被笑话成什么样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乌力吉便有些怒冲冲地质问道。
阿秀没想到乌力吉会连门都不敲便直接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却是连改变姿势也来不及了。听到乌力吉的喝问，她也突然觉察到这样的动作确实不雅，便赶紧站直了身体，神色慌乱地答道：“爹爹，我们没做……是他，他是杨——”
“我是痒得厉害，才让阿秀姑娘帮我看看的。”
不知为何，见到乌力吉之后，杨天义便一扫刚才的笨嘴拙舌，脑子也变得异常灵光，便抢着说道：“乌大叔，前几天我睡觉时懒得摘下胡子，今早儿脸上忽然痒得难受，可我房里又没有镜子，所以就——”
杨天义说着，便坐直了身体，又用手在脸上使劲挠着，好像果真奇痒无比似的。眨眼之间，他的两个脸颊便被搓得通红了。
乌力吉怀疑地盯着杨天义的脸看了一会儿，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阿秀。阿秀也已意识到杨天义的身份问题非同小可，便赶紧点了点头，嘴里也接连“嗯”了几声，证实实情的确如此。
乌力吉却并没有完全消除疑惑，便又瞪了阿秀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天都还没亮，你怎么就跑到人家的房间来啦？这要让团里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乌大叔，这是我做事欠思量，不关阿秀姑娘的事。”杨天义不等阿秀开口，便赶忙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乌力吉便又追问道。
“刚才我被外面的马蹄声惊醒，就出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阿秀姑娘随后也出来了，我就喊她进屋帮我看点儿东西，顺便也瞧瞧我的脸——”
“是这样啊。”乌力吉容色稍霁：原来，他才是主动的一方，那就说明阿秀她也不是一厢情愿。
乌力吉虽然并不完全相信杨天义的借口，但青年男女之间说的那些私密话，他也没兴趣再去一一打听。而且，见杨天义说话间对阿秀也是处处维护，这让他心里倒也很是满意。
想了一下，他便接着说道：“你刚来不久，团里有些规矩不清楚也在所难免。演出期间，这种事总归是不好的，还可能会影响到你们表演时的情绪，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俩的事，还是等咱们回去后再说吧。”
“是，多谢乌大叔提醒，我记住了。”杨天义忙连声应承。
乌力吉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却又看到了阿秀手里紧紧捏着的那几张纸，便不无好奇地问道：“阿秀，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啊，这个，这个是——”阿秀的应变能力显然与她的推理能力相差甚远，面对乌力吉的突然发问，便有些不知所措地嗯啊着，脸上早已是憋得红扑扑的。
乌力吉还以为阿秀是害羞，便故意捉弄地说道：“不会是情书吧？拿来，让我瞧瞧！”
“不，不，不是，不能给你看，这是写给我的！”阿秀担心乌力吉看到那些辞别而去的理由，也会生出同样的怀疑，便紧张地把信纸藏在了背后。
“乌大叔，其实没什么的。”杨天义站起身来，顺势从阿秀的手中抽出了后两页信纸，拿到了乌力吉的面前，便解释道：“你刚刚也提到了，飞刀表演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我也一直有这个担心，所以，就设计了一种道具，可以把这个杂技改变成为幻术。”
乌力吉本无意去看那信上的内容，但听杨天义这么一说，顿时又来了兴趣：“幻术？你也懂得幻术表演？”
“我哪里懂得幻术？”杨天义赶忙谦虚道：“只不过是看过你表演的那些手法，偶然间心里有些想法罢了。我刚才就是在跟阿秀姑娘讨论这个问题，正好你来了，就帮我们改进改进吧！”
“你们原来是在聊这个？”乌力吉微微有些失望，却又瞧见了阿秀仍是背在身后的双手，心里早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也不再说什么，只低头细细地看那纸上的图案和内容。
杨天义的设计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那块旋转木板的背面安装上几个机关，表演的时候，只需配合飞刀投掷者的动作将皮筋松开，一模一样的飞刀便会从木板的后面倒穿而出，而在观众们看来，则是与飞刀射中木板别无二致。
真实的情况则是，投掷者手中的飞刀根本就没有射出，而是被偷偷收入了怀中的囊袋。只要投掷者的动作足够快，观众们根本就无从发觉。
乌力吉是幻术表演的行家，当然明白这些看似简单的设计，其实需要的是超乎寻常的智慧。而当他看罢，心中也突然有种感觉：他所设计的这个幻术，竟是与自己的那个看家表演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他又快速地看了一遍，便抬头看着杨天义，不无感叹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幻术的天才！能设计出这样的东西，不简单，实在是不简单！”
“乌大叔过奖了。”杨天义逊谢了一声，便接着说道：“这样一来，不但助手再没有任何危险，就连表演者，也是人人都能干了。”
乌力吉却是立刻听出了杨天义的言外之意，便瞪大了双眼问道：“怎么？莫非你不想表演了？是不是哈图温他跟你说什么了？这家伙，我早已警告过他，他怎么还敢来捣乱？”
“不不，乌大叔，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反倒是我，一来就抢了他的节目，心里一直都有些过意不去——”
“那又怎么样？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你又有什么好谦让的？再说了，我又没有少给他一分工钱！”乌力吉气呼呼地说道。
“不是这个原因。”杨天义便耐心地解释道：“乌大叔，你忘了，咱们马上要去莽古尔泰家里表演了，你也说过，是他杀害了——”
“哦~~我明白了！”乌力吉马上反应过来，心里反复掂量了一阵，终于还是满含惋惜地说道：“你不愿为他表演，这我也能理解，只不过，这可是你亲手设计的……唉，算了，还是安全第一吧！”
乌力吉将那两页纸放进怀里，又拍了拍杨天义的肩膀，似是想要安慰他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把胡子粘好，就出来吃饭吧，咱们马上就要去了。”
说罢，又冲阿秀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便转身出去了。
阿秀走上前两步，将那第一页信纸塞进了杨天义的手中，眼圈不知怎的却突然有些泛红。
她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杨天义。我听说，杨天义是明朝的一个大官，还是——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堂堂的经略大人？”
杨天义对阿秀这番古怪的言语只听得不明所以，以为她只是想要为自己隐瞒身份，便顺口说道：“我当然不是他。在这里，我就只是腊肠！”
阿秀却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巨大失望，两颗晶莹的泪珠也夺眶而出。她盯着杨天义的脸庞看了许久，竟是突然紧紧地拥在了他的怀里，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颤动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杨天义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激动，便直戳戳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最终，阿秀静静地松开了自己的双臂，也再不看杨天义一眼，便静静地转身，静静地离去了。
虽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杨天义从阿秀的眼神中，却是明白无误地读懂了一个信息：她，已经放弃自己了。
杨天义并不感到失落，恰恰相反，他甚至忽然有种放松的感觉：在这个杀机四伏的地方，在这个生死未卜的时候，爱情，是一个最不合时宜的事情了。
这样也好，在萌芽时就结束，对她的伤害反而是最小不过了。杨天义这么想着，便冲着阿秀的背影，也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吃过早饭之后，重新戴上假须的杨天义，便与杂耍团一起来到了莽古尔泰的亲王府。
王府中的家眷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而莽古尔泰由于已经看过，却是并未出现在观众席中。乌力吉他们张罗了一番场地，表演马上便开始了。
而按照乌力吉刚刚宣布的决定，曾经风光无限的“腊肠”，从这刻开始便又重新沦为了替补。
前台的表演如火如荼，后台的杨天义却是坐在板凳上闲得无聊。过不多时，一名王府的卫兵忽然走进了帐中，左右扫了一眼，便指着无所事事的杨天义说道：“喂，福晋说你们演得好，有东西要赏赐你们！你跟我去拿吧！”
杨天义无可推脱，只得跟着这名卫兵七绕八拐地来到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之中。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似乎是节目看得有些累了，正坐在房中饮茶休息。
待杨天义躬身施礼之后，那女子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腊肠。”杨天义头也不抬地答道。
“腊肠？你就是那个表演飞刀的腊肠？”
“正是。”
“那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上台？”
“我本来就是替补，原先表演的哈图温生病了，我才有机会上场。现在他病好了，我自然是要让贤了。”杨天义不紧不慢地编造着理由。
“哦，是吗？那太可惜了，我听说你的飞刀绝技相当了得，比那个哈什么的要好得多！”
“寻常演出，他自然是留着一手。事实上，他比我更好！”杨天义确信，有了自己的道具，哈图温想不当神射手都难。
“不见得吧。”
随着这声话语，门外却是突然走进来了一个人。而杨天义随即便听出来了，此人，正是莽古尔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