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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道大义(下)

先将针线用沸水消毒,再将两人的手反复洗净又用药水浸泡,然后朱玥把针线递到了杨天义的手中。

杨天义已经不止一次干这活了,帮自己做过,也帮队友做过。材料也都是因陋就简,就地取材。有一次甚至是用树皮中的纤维作缝合线做的手术。

但是朱玥就不一样了,她完全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双粗糙的大手竟然也能如此精巧灵动,不敢相信他居然不用麻药就可以自己完成这种惊心动魄的手术。

看着那针一下一下地刺入皮肉,她仿佛能感觉到每一次刺入所带来的疼痛。那该有多疼啊!她简直不敢想象。

杨天义缝合完大腿上的伤口,但左臂的刀伤就有些为难了,而且体力也有些不支。朱玥帮他拭去额头的细汗,鼓足勇气道:“让我来吧。”

杨天义没想到刚才还遮住眼睛不敢看的朱玥,此时竟能够主动提出亲手做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她能够做出如此质的飞跃?

他大方地把针线递到朱玥手中,“看会了?比绣花容易多了吧?记住,千万要一次成功啊,不然,丝线就不够用了。”

说完,便疲惫地躺了下去,任朱玥在自己身上纵横冲刺。

亲手做比亲眼看要困难得多。朱玥开始几针总把握不好力道,不是刺得太猛,就是刺入一半却刺不动了,只好拔出重刺,偷偷看杨天义的表情,却仍旧是那淡淡的微笑,只是偶尔有点紧绷,心中又歉疚又怜惜,恨不得让他大叫几声,哪怕是骂自己笨也行。

等朱玥完成这项艰巨任务的时候,发现杨天义已经睡着了,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痛的。朱玥接着帮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等到做完这一切,发现自己早已是汗湿重衣,心中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阵疲倦袭来,她也顾不得许多,便挨着杨天义和衣而卧,很快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睡梦中,自己头顶着大红的盖头,手中拿着鲜红的绸带,在杨天义的牵引下,走进了一个喧闹的大厅,行完三拜大礼之后,他挑开了红盖头,正在此时,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女子,一把拉住自己,质问自己为何抢走她的心上人。

大惊之下,朱玥陡地醒来,却发现是南柯一梦,不由得一阵放松,却又满心羞怯。

杨天义摇着她的胳膊,“喂,你是不是很想喝酒啊,连做梦都喊着碰杯,喝酒的。”

朱玥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羞得无地自容,心想:“该不会让他听到喝交杯酒那些话了吧?”

杨天义见她默不作声,也不点破,接着道:“你是不是睡觉认床啊?其实我倒无所谓,睡哪儿都行,要不你给我换张床睡吧。”

“我屋里只有一张床。是不是你睡着不舒服?”

“那倒不是,只是你的床太香了,我鼻子有些过敏,老想打喷嚏。你不是说你师父没回来吗?要不我去他的床上睡吧。”

“我没听见过你打喷嚏啊。”朱玥满脸羞涩道。忽然,她明白了他的用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开始还可以说是方便照顾伤员,时间久了,难免被人传出闲话。这个杨大哥,说话总这么拐弯抹角的,明明是替自己着想,反倒让人觉得是他在挑剔,真不知该爱还是该恨。

日子就这样平淡中一天天度过,杨天义的伤势也在一天天好转。朱玥便如妻子一般,每天端茶送饭,擦身换药,将杨天义照顾得无微不至。杨天义却是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家的温馨,在对佳人感激爱惜之余,也颇为享受这样的日子。

在大山中居住的村民们也不时地带来韩城的消息。

韩城位于陕西山西两省交界之地,属陕西布政使司西安府同州潼关道所辖,素有重兵把守。奈何多年征战,现如今已近乎一座空城,防守力量极为薄弱。也正因此,才被农民军趁虚而攻。

那一日,农民军首领王左挂派出一部军队奔袭韩城,其中一支小队负责沿途搜掠村庄,并将村民一并裹挟而去。这早已是农民军不成文的习惯,一方面可以补充给养,一方面也可以壮大兵员。在与大部队会合的路上,遇到了正在山中采药的朱玥,于是便有了杨天义舍身杀敌的一幕。

而那支五百多人的部队被杨天义一通骚扰,待到达韩城时,韩城早已四门紧闭,城门之上刀枪林立,备战充分,农民军一阵冲锋之下,双方互有损伤,农民军只好暂退以待援军。

得知进攻受挫,王左挂另带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赶去增援。三边总督杨鹤得知军情,意欲解围,奈何手中无兵无将,情急之下,便下令时任陕西粮道参政的洪承畴领兵出战。洪承畴动员手下的家丁、杂役共计五百余人,出铜川,穿白水、过澄城、越郃阳,直奔韩城而来。

洪承畴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考取进士,入仕十余年,所任官职均为文职,从无带兵打仗经验,所以并不被王左挂放在眼里。不曾想,他用兵谋略极有天赋,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军事天才,初次带兵打仗,便以少胜多,将王左挂部打了个落花流水。是役歼敌五百余人,王左挂部溃败而去。韩城之围遂解。

这场战役是洪承畴第一次领军作战,虽然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战役,但却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二十多天后,这种悠闲自在的生活终于要告一段落了。有乡民回来告诉杨天义,郑知县正在四处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给朱玥捎来了一封信,是师父写给她的,大意是说兵灾刚过,城中正缺郎中,他要再留下几天,并让朱玥尽快带些治刀创箭伤的药材赶去韩城。信中还提及他遇上了多年不见的一位老友,两人他乡偶遇,相见甚欢云云。

杨天义从朱玥口中了解到她的这位师父医术高明,家学渊源,朱玥跟他学医三年,已是略有小成。她师父每月都要去韩城坐诊三日,不想此次遭遇贼兵围城,故而一直未归。

只是在谈到学医之事的时候,杨天义明显感觉到,朱玥的眼中总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愁。但朱玥似乎并不愿多讲,他也就不再追问。

这些日子没事的时候便跟着朱玥识文断字,加之记忆力颇佳,如今读书看报已基本无碍。看罢她师父的信,杨天义便知无法再耽搁了。好在此时伤势已然大好,行动无妨,两人便一同收拾好所需药材,驾车奔韩城而去。虽然对这段卿卿我我的二人时光颇为留恋,却也是顾不得了。

两天之后,两人赶到韩城,找到了正在一处临时搭建的草屋中给伤者看病的朱玥的师父——刘元。

这是一个很富态的老头,看上去有五十开外,圆圆的脸庞上总带着一种笑意,小而圆的眼睛没有一丝浑浊,虽是劳累多日,却依然精神矍铄。

“玥儿,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正好,帮我打打下手,这帮大老爷们儿手脚太粗了!”刘元一眼看到朱玥走进来,忙不迭地说道,完全不顾身旁几个忙得不开交的小伙子愤慨的表情。

正在刘老爷子对面开药方的一个年轻人,抬头看了朱玥一眼,顿时惊为天人,连忙放下笔,起身相迎道:“这位就是朱小姐吧?早就听刘老爷子谈起过你,说你天资聪颖,医术高明,想不到今日得遇真颜,竟是如此国色天香,小生胡有德,是韩城名医韩半山座下首席弟子,能与朱小姐此地相逢,实乃三生……”

“好了,省省吧你,我徒弟眼界高着呢,断不会看上你这歪瓜裂枣!我刚才说的药方你都记下了?什么?没有?你是来治病救人的还是来谈情说爱的?”刘元不耐烦地打断了胡有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要说这胡有德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即便称不上英俊潇洒,也绝非歪瓜裂枣之人。何况刘元并非他的师父,此时受他当众数落,胡有德便欲发作,看了看朱玥那张柔美的脸庞,又想起了师父临行前的嘱托,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了。

刘元毫不在意胡有德的感受,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到站在朱玥身后的杨天义身上,一双小眼顿时瞪得滚圆,像是发现了一棵千年灵芝一般。

朱玥俏脸微红,便要开口介绍两人认识,不想刘老爷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仔细地端详了杨天义良久,又在他身上细细地揉捏一番,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又转身大声道:“喂,你们几个,都出去吧!”

屋内只剩下刘元师徒和杨天义三个人,刘元这才激动地对杨天义说道:“老夫找寻了半辈子,终于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个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缘分啊,缘分!”

“啊——?”杨天义朱玥二人同时惊叫出声。

“你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你知道吗?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如果有一天再被你打通任督二脉,那还不飞龙上天啊?替天行道,挽救国家于危难这个使命,非你莫属了!”刘老爷子一脸幸福的憧憬。

“啊——?”杨天义觉得这老头有点不靠谱。

“师父,他叫杨天义,替天行道的天,民族大义的义。他还救过徒儿的命呢!”朱玥见师父对杨天义如此喜爱,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趁机煽风点火。

“你看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名字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没错,就是你了!”刘老爷子兴奋不已。

“啊——?”杨天义的嘴已经合不拢了。

“这本《葵花宝典》是无价之宝,我看与你有缘,就此传授于你,如何?”刘老爷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本书递到杨天义的面前。

“啊——!”杨天义两眼一黑,晕倒在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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