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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狐妖进化计划(二十)

太后临去玄光山前, 曾对他交待过小姑娘的喜好。

除了众所周知的善舞之外,平日还极度嗜睡。

贺云辞当时听入耳中, 只当是太后开的一句, 撮合他们二人的玩笑话,可如今数次亲眼目睹她,一旦寻个趴的地方就能合衣睡下,方知这玩笑半点假不得。

内殿四角安置的地龙火光正旺,悬挂的冷色竹帘, 都似附上一抹暖雾。

她额前碎发被汗水渍成一绺一绺,勾连青丝紧紧贴在耳畔, 恰好露出耳垂上那枚红到极致的耳珰。

外衫松松垮垮滑下圆润肩头, 领口微微敞开一点弧度,少女精致锁骨宛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白皙娇嫩的肌肤在烛火照射下散出莹莹玉光, 令人目眩神迷之至。

贺云辞不太自在别开眼,避开她压住他被衾的纤瘦手臂,撑着床榻吃力起身。

他斜倚床头, 费力掩唇咳了几声。

小姑娘若有所感,略微蠕动湿润的醴红嘴唇, 将巴掌大的小脸埋入被衾里蹭了蹭,换了个姿势复又沉沉睡去。

她这副无邪神色勾得人移不开目光,满殿景致已然褪色,这逼仄灼热的内殿,唯剩她披覆一身霅霅华光, 妙鬘如墨,檀樱凝血。

贺云辞染着病气的眉头一软,伸出左手,艰难抚上小姑娘饱满洁白的额头。

他拨开她湿漉漉的发丝,抬袖擦去她颊上热汗,又从壁橱里取出一本薄册子,轻轻替她扇着凉风。

他体力支撑不了太久,每扇几下,就需落腕休憩一瞬,如此反反复复试过几次,原本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手腕,竟渐渐松缓。

幽凉指腹顺着鬓边一路下移,渡过涔涔汗珠汇聚而成的溪流,最终蜿蜒至她微翘的嘴角旁。

美人绝丽身姿宛如拓进画中,枕臂春睡,堪堪压乱腕下摇落一榻的金丝海棠,令贺云辞一时魂颠梦倒,神情恍惚。

他轻触谢嫣红润唇畔,却被那湿润温度惊得险险收回手,手里的薄册子哗啦啦倒在被衾里,贺云辞望着自己纹路模糊的掌心,阖眼终是溢出一声苦笑。

谢嫣一个激灵挺身而醒,她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揉着酸麻不堪的手臂,不明所以瞧了贺云辞一眼。

贺云辞面容并无半点异色,他捡回册子塞进置满书卷的壁橱,又抽出一方干净丝帕递给她:“孤还记得民间一向有春捂秋冻这个说法,殿中地龙烤得有些热,你今日流了不少汗,出去被料峭冷风一吹,铁定会遭寒气侵体。”

谢嫣接过他递来的帕子,东宫里没有几个精通女红的绣娘,他所用的帕子也一概照着原样裁剪,全无俗艳花色与掺了金线的繁杂针脚为衬,天然去雕饰,浑然一派天成。

谢嫣擦去脸上和颈侧汗水,端起药碗掀开竹帘,交给候在帘外的内侍。

内侍自托着碗去往殿外,不消一会子功夫,又转了回来。

宫门郎殷勤点起殿中宫灯,小内监领了几个捧着一尺来高信札和奏折的侍从入殿,差遣他们分门别类摆好,言毕恭恭敬敬禀告:“除去十几封地方各郡呈上来奏明风调雨顺的折子,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请安信札,独剩下这些需要殿下亲自批阅的急件,几位大人已一一精心挑出,只待殿下有空批示。”

目测这些折子数量,再快也需要两个通宵,他今早突发病症,未能前去上朝,明日为安抚文武百官,担起监国指责,就是被宫人挑起一副担架抬去,也要硬着头皮顶上。

然而贺云辞素来视政务珍如生命,周帝留给他的烂摊子又这样多,谢嫣作为一个如履薄冰、不得贺云辞真心爱慕的未来太子妃,也没有多少底气阻拦。

何况这些国事又拖延不得,边关战事不断,几位世子侯爷又滞留京城。本能借此震慑,一旦一念之差放出他病入膏肓的消息,都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难免有人居心叵测之人出手算计。

最得宜的做法,便是寸步不离守着他,既不会荒废政事,又能防止他急病突发,身侧无足够人手顾看。

临到用午膳的时辰,立刻有御膳房的宫人携食盒登门。

贺云辞午膳均由御膳房严格按照太医嘱托,为他一人烹出的药膳,而东宫里的小厨房,每日则独替谢嫣布膳。

此时若待下去,确然有些不太妥当,谢嫣本欲带着绿莘蔓朱回往暖玉宫,她正要行个礼告辞,贺云辞却蓦然出声叫住她。

“东宫膳食不及御膳房的滋养,你如今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些滋补药膳……咳咳,总归是好的,往后若无事,便命小厨房收了菜蔬,来孤这里吃。”

正高声指使几个宫人摆放碗筷的守阳,猝然听闻此言,眉间登时浮出一抹掩藏不住的蓬勃细意,仿佛生怕贺云辞只是随口一说,守阳慌忙插了一嘴:“御膳房送来的药膳,就是叫上七八个壮汉也吃不掉,多小郡主一副碗筷也算不得什么,有您一刻不落照看殿下,奴才们也好放下心。”

贺云辞笑容温柔和煦令她无力出口拒绝,恰好又有守阳倾力挽留,谢嫣只得拉下面皮留下来。

她夹一些姜汁鸡丝,配着米饭埋头扒吞,扒了几口,胡思乱想间却觉得这番举止太过鲁莽。难得贺云辞态度略有和缓,倘若因她恶狼吃相而心生嫌弃……

谢嫣暗暗揩去嘴角油水,也不太动那些味道重的菜品,只挑了几筷素菜,混着米饭小口小口咀嚼。

贺云辞靠在雕着云纹的床头,端详小姑娘这副谨慎小心、明明对着那红烧肘子望穿秋水,却顾及仪态,不肯下筷的纠结模样,唇角止不住越扯越开。

他按住笑得有些抽痛的额角,幽幽揣度,自己究竟是有多凶恶,才叫她怕成这样。

晌午还算清闲,谢嫣撤去小叶紫檀螭纹书案后的四出头官帽椅,转而命人换上一架丈宽胡床,铺上厚厚迎枕,与守阳搀扶贺云辞坐入。

内侍翻翻捡捡,觅出一件深青色大氅,摸摸里子觉得这衣衫还算厚实,便拿出来替贺云辞盖上。

那西番莲的里衬颇为眼熟,谢嫣猛然回忆起,这件大氅还是她在玄光山中,托绿莘她们转赠给他的那件。

贺云辞指尖顿在大氅油光水滑的石鼠皮面上,须臾又蜷起骨节,撕开信札封口重重涂抹的火漆,抽出里头的急件细揽。

赵皇后在世时,还没有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律例,她日日陪在御书房中,周帝也无逐她出去之意,只是此行看入旁人眼中,不免助长小人的嫉妒火焰与勃勃野心。

赵皇后尸骨未寒,夏贵妃却公然代替赵皇后陪伴周帝,只为逼得周帝不得不开口续立她为后。

起先几次倒还弥补周帝心中遗憾,次数一多,偶而也有冲撞的时候,周帝勃然大怒,是以才下了懿旨,严禁后宫过问朝政。

守阳深知谢嫣双手空空候在内殿,处境总有些不尴不尬,特意着人去暖玉宫捎带几本册子给她解闷。

守阳领着几个女官打扫完内殿尘土,掩门退步而出。

门扇关到一半,他忽而想起云韶府送来的古琴,至今还未给殿下过目。

趁着殿下现下方用过药汁午膳,又精神大好,守阳催促几个力气、大个子出挑的内侍将那古琴搬入太子寝殿。

谢嫣心不在焉执起书卷草草翻过一页,古琴重重落在琴台上的声响沉闷厚实,谢嫣闻声抬眼望去,守阳正挥袖拂去弦上软尘道:“老琴师送来的时候,您还不在宫里,老奴就先代殿下收下,老奴不通琴,也不晓得修得好不好……”

贺云辞一手勉力撑住身子,另一手拨了拨琴弦。

往日在他指下灵动飞舞的琴弦,此刻宛如初春江海中随水逐流的淩澌,琴弦涩绝,连圆润琴徽都似盖了件黯淡纱巾。

琴弦还未织成一阕曲子,他蹙眉毫无预兆按住震颤不已的琴弦,侧头唤谢嫣:“初仪你可否上前?”

谢嫣放下书册,疾趋至他跟前:“殿下可是需要什么?”

贺云辞轻轻敲了敲身侧空位,示意她坐下来,歉意笑道:“孤手腕无力,始终奏不出精准的调子,古琴有些伤手,可如今怕是还要劳烦你,弹给孤听一听……”

“殿下往日能弹得,臣女亦可,便是伤了手也无甚大碍,”谢嫣话锋陡转,“然而臣女于琴技上实在不精,怀着三脚猫的功夫班门弄斧,恐污了殿下视听。”

谢嫣话音将落,还未顾上喘一口气,守阳推着她一屁股摔在贺云辞身侧,托起她一只手不住夸赞:“弹得不好又怎样?宫里琴技比殿下还要出色的,寻破头也不见一个。小郡主这双手生得煞是好看,单看你这细皮嫩肉的玉手,弹得再是不好,也叫人不忍说个不是……”

他溜须拍马的功底十分自然,叫上007和他比一比,估计也是望尘莫及。

谢嫣嘴角一抽,伸出另一只手搭上琴身。

贺云辞眼中笑意越发明显,他屈膝顿额而坐,温声提醒她:“先弹几个按音试一试。”

谢嫣凭几缕宿体本能印象,一手按主蚕丝弦,一手无比生疏轻拨了一下。

她指尖被琴弦弹得又麻又疼,正要鼓足勇气再试,却有一只手自她身后横生而出,虚虚拢在她按弦的手背上。

他口中温热气息徐徐喷在谢嫣耳根处,摆弄她手背指教:“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馨馨小荷宝宝的手榴弹、感谢终年山、八卦的白馒头君宝宝的地雷o(≧v≦)o

前几天修仙太狠,今天睡了一天(:3▓明天双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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