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的骨头不错, 我征用了。”
人偶漂浮在空中, 祖母绿的大眼睛里一片死寂。
“恩？”
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大骷髅趴在地上疑惑地凑过去，整个头骨贴在结界上看着精致的形代人偶：“这是什么？人偶？小孩子的玩具吗？”
“哼, 玩具是说你自己吗。”
人偶撑开蝙蝠扇，庞大冷清的灵力如山巅白雪一样从扇面吹去，银蓝色的光晕如片羽一般飞出结界, 在骷髅的身上灼烧出青蓝色的火焰, 这是拥有阴阳师力量的净化磷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骷髅在火焰燃起的下一秒立刻大叫起来, 只见苍白锋利的骨手从结界上抽出，骷髅抱着自己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哀嚎着。
原本恐惧结界会被骷髅撕开的阴阳师大声欢呼起来：“那扇子是阴阳师的折扇！是援军！”
入夜的京都一片漆黑, 唯有京都结界点所在的守护结界这里金黄大盛。
流动的黄金光柱直冲云霄, 没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深处。
远在京都之外山崖上的大妖怪煽动着翅膀, 从京都吹来的风中带来了某个令人担心多日的气息。
黑红的衣袍在山风中鼓动，漆黑羽翅的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阵凌厉的细小风刃。掌控着风和无数天狗的大妖怪摘下脸上的长鼻红面具, 他俊美的脸庞在黑夜中宛若少女完美的梦幻。
“找到了……”
大妖怪轻嗅着风中的灵力, 铂金色鬓发在脸颊旁微动：“在京都。”
“大天狗大人, 京都之内有羽衣狐出没, 那是百年前曾将京都差点沦为妖魔温床的妖狐，爱宕山这边如今伤者过半, 恐怕无法攻进京都。”
一群年老的天狗单膝跪在大天狗的身后, 深深低下头道：“都怪我们修行不利，在那个除妖师的刀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不必。”
大天狗将天狗面具放在腰间，看着自己手上刀气肆虐，皮肉翻转的刀伤, 淡淡道：“厉害的不是那个除妖师，而是那把妖刀。除妖师本身虽说天赋尚可，但那把操控他的妖刀才是关键。”
天狗诧异：“操控……？您说的是，那把刀在操控着那个除妖师？”
“蜘蛛切，一个融入了土蜘蛛的妖刀，源氏重宝之一，差点将安倍晴明杀死在源氏床前的斩鬼之刀。”
大天狗将视线投向风吹来的方向，目光深邃而遥远，看向的是一千年前的过去：“鬼切与蜘蛛切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鬼切的强大在于锋利，狂暴，隐藏在冷静之下的一往无前。而蜘蛛切却是阴森，怨恨，从不现出付丧神形态却因为特殊的力量始终被源赖光紧紧拿在手上。”
“特殊的力量？”
“……”
大天狗带上天狗面具煽动着翅膀，从山巅上漂浮起来：“你们不用去，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说完，大天狗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京都金光闪耀之处。
……
位于结界正中心的建筑室内。
灯火通明，数百盏安静燃烧的烛火下是特质的镇魔灯油。
暖黄色的烛光将室内填充地恍若天亮。
“蜘蛛切的付丧神从未出现在源赖光以外的人面前。土蜘蛛对源赖光怨恨浓重到能够使身为阴阳师源赖光身患重病，这强大的怨恨成为了蜘蛛切的力量源泉，也成为了蜘蛛切的特殊特性。”
安倍晴明闭目翻着自己记忆中还能记得的记忆：“蜘蛛切会在日积月累中逐渐影响持刀人思维，让原本骄傲尊贵的源赖光在重病期间曾不止一次地对我露出过杀意。”
就在安倍晴明的回忆中，源赖光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欣赏到期待，从期待到很铁不成钢，最后到了既然不愿意加入我的计划那你就去死吧的偏激表现。
卧病在床的源赖光正低声向自己诉说着，忽然，他一把掀开看似厚重的被子，从被子下猛地拔出蜘蛛切就向安倍晴明砍去。
锵——
如雪一般银白的太刀刀光竟然是黑夜的颜色，从刀身上不住吞吐出来的邪恶诅咒在空中散发着骷髅形的雾。
越来越近的刺眼刀光和漆黑诅咒是安倍晴明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他也记不大起来了。
阴阳师睁开双眼，看着缓缓走进来的黑发少女：“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一点。”
“你……”
羽衣狐看着盘腿坐在桃木封印柱上的白发男人，神情有些恍惚。
不等羽衣狐张嘴，安倍晴明的视线又从脸色苍白的美丽少女身上转到她身后已经吸气多呼气少的花开院家年轻阴阳师们的身上，皱眉：“你做了什么？”
“妾身？”
被安倍晴明的询问从恍惚间惊醒的羽衣狐闻言轻笑一声，道：“这些都是妾身送给土蜘蛛的礼物啊，庆祝他脱离封印的补品。”
“土蜘蛛？”
安倍晴明听言目光瞬间锐利：“土蜘蛛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下面的不可能是他。”
羽衣狐冷笑一声：“人类，一千年前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一个朝生暮死的蝼蚁焉知春华秋实之盛景？”
“………”
安倍晴明都有些无奈了。
源赖光都拿蜘蛛切砍我了，土蜘蛛又怎么还会活着？！
你这是在啪啪打源赖光那个男人的脸吗？
小心他把你也给拿去煅刀了哟。
等等——
安倍晴明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羽衣狐身后的九尾，沉声问：“尾巴就是狐族力量的源泉，从古至今除去玉藻前，就只有白狐葛叶曾是九条尾巴，你不可能会有九条尾巴。”
正如安倍寝明所说，九尾乃是天命的象征。拥有九尾的狐狸都是血脉高洁的上古神兽，例如不受天地制约，不在五行之中的玉藻前，又例如拥有神性的天狐葛叶。虽说狐族有九尾的传说，但从未有狐狸通过后天的修行成为九尾的情况。
拥有九尾的，永远只会是血脉高贵的狐狸，而据安倍晴明的大舅玉藻前所讲，除了他的母亲白狐葛叶，就只有玉藻前是九尾。哪怕是葛叶，最后也为了小安倍晴明的生命，甘愿自断一尾将他身上的妖气洗涤干净，送他回到人类世界。
所以从那以后，世间只有一只九尾，那就是自家那个现在每天都喜欢穿着十二单，描眉染脂，画着鲜艳夺目的豆蔻在网上开直播当网红的女装大佬玉藻前了。
玉藻前简单粗暴地仅凭颜值和化妆技术成为世界上鼎鼎有名的网络偶像，沉迷其颜值的脑残粉遍布世界每个角落。每次安倍晴明看着直播间里一声声对玉藻前的“女神”称呼和噼里啪啦放烟花一样的礼物特效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这万一要是知道大舅是翻车了……
那画面太过不忍直视，安倍晴明不敢再继续想像。
安倍晴明歪到天边的思绪被数条划破空间瞬间袭来的尾巴拉回，玉藻前原本柔软蓬松的狐狸尾巴霎时间如刀剑般锋利。
啪——
羽衣狐飞身上前陡然靠近安倍晴明，她身后飞舞的九条尾巴准确又迅速地对着安倍晴明的胸口插去：“不要将妾身与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九柄利刃一样的尾巴一起刺向安倍晴明，透明的守护结界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一秒，结界由无色变为淡蓝，五张符咒在白发阴阳师的身边匀速旋转着。
“终于可以让妾身稍微认真一点了。”
羽衣狐见一击不成往后大退了一步，勾唇道：“在最后分娩之前尽情运动一下，会有益于妾身那可爱孩子的成长吧？”
“………哈？”
安倍晴明目光呆滞片刻：“分娩……你要生孩子了？！”
“不对，你已经怀孕了？！”
羽衣狐身后的百鬼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七嘴八舌道：“羽衣狐大人肚子里的孩子将是我等奉献忠诚的王。”
“那位将会带领着我们走向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是一个只有妖怪，没有人类的理想乡！”
“嘶………”
安倍晴明看着那群仿佛已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洗脑的，神情古怪地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这种话……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这可是我等不惜蛰伏百年的大义！”
“唔………”
安倍晴明眉角不自觉跳动两下，摸摸下巴：“感觉有点像那个男人的话呢。”
“虽说妾身只吃拥有力量的纯洁女性的活肝，但是你的力量似乎比一般女性更为清新。”
羽衣狐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蝙蝠扇，那正是不久前他扔给形代人偶的扇子：“妾身要把你带去二条城下，放干鲜血成为妾身分娩时的养料。”
黑发少女葱白的手里上折扇微阖，安倍晴明甚至能轻易地看到折扇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阴阳师心中陡然一沉，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我的扇子又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可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人偶送给妾身的礼物。”
羽衣狐一折一折地展开折扇，嘴角上扬，仿佛正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愉悦地开口：“将妾身的部下荒骷髅燃成一堆灰烬，又差点将妾身准备的见面礼给放走。跳跳脱脱的太碍事了，所以妾身将他掐碎，扔进了结界外的湖中。”
“！！！”
安倍晴明从桃木柱上跳下来，脸色非常难看：“羽衣狐，我很生气。”
“生气？”
羽衣狐似笑非笑地开口：“妾身损失了那么多的部下都还没生气，身为板上鱼肉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生气？现在连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玩具都能在妾身面前耀武扬威了吗？”
内疚，愤怒，伤感的情绪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安倍晴明抬手探入怀中。
“啊………我真的是，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想认真了……”
安倍晴明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卷手臂粗的黑金色卷轴，古铜色的凤凰木在烛火中流转着黄金的色泽。
秃头阿爸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我上一次这么生气，还是知道神乐曾经遭遇了什么的时候。”
“你知道我上次生气的后果是什么吗？羽衣狐。”
安倍晴明低头将捆在卷轴上的朱红色绳结一圈一圈地解开，头也不抬地问。
平安京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上一次如此震怒的时候，由人类欲望生成的八岐大蛇正在一千年前平安京肆虐横行，被其当做是妹妹的神乐在他身后颤抖。
然后，愤怒的白发阴阳师就杀了那个假八岐大蛇......
安倍晴明：本来只是想着不伤姓名地把你封印去思过的，现在看来，你还是被在下退治掉为好。
毕竟危险系数极大，实在不宜在下心慈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又抽了？！
我的更新快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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