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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之一

我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不,不仅仅是错事!这简直是一件简直不可饶恕的事情。本来这不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实——而且,也可以说不是我自己直接造成的。可是我无法原谅!这该怎么原谅呢?难道这样的事……

我做了什么?现在我还无法准确地描述它。我只能说我完全错了,我没有考虑到这一个事实。我忘记了他们生存在模拟中,一旦切断了电源——他们都得消失。跟着所有东西,一起消失!

是的,当我告别皮埃尔·瓦特金斯之后,告别了整个“第六日”中的所有人,向他们说了再见——但这个再见不再是能够见到了!我们就从此永别了。不是我离开了,而是他们离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坐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

我后悔至极。但我又能够怎么办呢!母盘的推演数据我没能够及时地保存——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这么认为,认为他们和我同样活在这世界上,一起生活啊!当我入睡的时候,我满心地以为,皮埃尔·瓦特金斯和格尼科斯一家人已经望着耶鲁克斯山上悬挂着的月亮睡着了。可是我,我那时应该已经清楚,他们早已经死去了……

当我们开始重新加载母盘,从而删除前一个母盘的推演数据时,其中无论是芸芸众生还是精英分子,无论他是善良还是丑恶,是年老还是年幼的意识——都随着整个系统,模拟的母盘被一并地删除了。作为一个这样的人,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些意识在那时的感受:删除一定不是个逐渐的过程,而是一下子抹掉的。他们不会看到山崩地裂,不会看到天空在那一刹那塌了下来,地动山摇——自己的身体逐渐解体——他们不会。

一下子抹掉!不管系统中的上一刻,那些意识在做什么、想什么,而下一刻他就会被删除——他无法预见这一事实。整个系统中,没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他在那一瞬间被抹掉了——也许拉特卡正在种地,而他挥动镰刀的一刹那,他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来不及的,根本就来不及。

他们来不及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死”,甚至来不及知道自己的死亡——我可以说,这根本就不是死亡。这种行为只能称作“删除”,而且也只能这么称作了!

瓦特金现在已经死了。我艰难地、沉重地仰起头,惨白的灯令我全身发麻,一动不动。

不,不仅是瓦特金。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是悬崖边的那株萎靡不振、病恹恹的花,现在已经死了……所有的东西。维斯里克不存在了,达格斯特还没等到毁灭就与它的敌人一并被删除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全部没有了!可是我怎么办?……难道我有办法阻止吗?

我沉重地想到,的确,我完全不能称作一个和他们同类的东西。是的,我完全不能,就算我化名阿卡拉维亚也没有什么用:我就是奥维德·王。我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人——这样子怎么可以?我无法想象。我等于——我等于杀了所有的人,不管他们在哪都逃不掉。

这种行为难道可以被饶恕吗?怎么可以被原谅呢?

我本该——我本该存储推演结果的,那样我就可以再次——再次见到他们啊!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一定……”

该死!

我难道只是为了见到他们而储存结果的吗?难道他们……他们曾经被我看作我的私有财产吗?是我的东西,是我用我所有的东西,抵押来的这一套设备里的赠品吗?难道我可以这样看待?

该死!

可是已经酿成了这个大错,我根本就无法挽回。我只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们死了。我连遗体都无法找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现在正冷冰冰地立在屋子的一角——那东西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开启了。他们活过的证据,却还幸运地保存着。我翻动着五天五夜写成的手稿,看着一个个文字和文字组成的名字。现在他们活在这里了啊!他们知道吗……

我实在不愿意再体验这一种纠结而难受的、奇异的情感了……整个八月,我都几乎在床上度过了。我变得极其憔悴,靠速食丸勉强度日……如果我不感到非常难受,我是绝对不会下床的。可能,我被累坏了。但单独的劳累怎么能造成这样可怕的后果呢?我无法想象……

整个八月,我发了五六次高烧——我几乎要昏迷过去。颈后的芯片测量出我的体温已经逼近了四十三摄氏度。迷乱的场景在我的眼前闪来闪去,像夏季天空的暴雨……不,简直……仅仅是像掩体外的海洋一样,遍布着高压电弧。它们简直就要击中了我——它们变成绳子和鞭子,把我捆在山崖上。粉红色的氦气的巨云压在我的头顶,天地一片昏暗。我就被吊在那里,千万条雷电的巨鞭抽打在我的身上。疼痛!痛……我感到了疼痛,我实在是无法忍受!……

那天晚上我一直昏迷不醒。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突然像是被惊醒——但我实在无法确定当时是否醒着,或者是仅仅在噩梦中。我看到皮埃尔·瓦特金斯站在我的床头,他望着我。没错,他还穿着那一身沾满灰尘的维斯里克军服——但是两只脚都在!他看起来毫发无伤,健康极了,只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如纸。我伸出手,伸出手要抓住他——我的手穿过了他的手臂,他不是真的。“瓦特金!”我大喊着,“瓦特金,我是约瑟夫!约瑟夫·阿卡拉维亚!”

但他不为所动……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漠然,仿佛什么都不能使他动个分毫。“啊,瓦特金,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失望地大叫,“瓦特金,我是约瑟夫……你怎么,你怎么来到这里来了呢!”他还站在那里,眼里像是要渗出泪来。我站起来,我还穿着一身白睡袍——我伸出手,我要握着瓦特金的手。

“啊——!”他凄厉地大叫着,“啊——!”我永远忘记不了。他的表情凝固了,扭曲了,我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无数种神色,可是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明白……他的身体就这样淡下去,消失了,就在那里消失了。我好像坐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或者说,我根本就是在梦里……

联席健康署的医护人员简直就要找到了我的家里。他们似乎是从我的体温了解到,我的健康状况非常差。医生敲着门,想要进来和我握手……我大喊大叫。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后来他们打开了门,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开的……后来我在维尔里斯的义务医院里醒来了。我跳下病床,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抬头看了一下日期,已经是联合355年九月了……整整一个月好像只过了一个晚上,又像是过了一百多年。怎么会呢!我怎么相信……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九月三日,奥维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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