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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瓦特金斯的再次出现

有东西紧紧地抓着了我的手腕。我的枪从土坡上滑落下来,感到有什么东西砸在我头顶沉重得要命的钢盔上。我刚刚看到一个达格斯特人几乎就要冲进了战壕:现在他身首异处,被士兵们颤抖着抛回了战壕外面。现在,一个人抓着我滑倒战壕的底部,把我的钢盔翻上来。我几乎本能地举起还没有安装在枪身上的刺刀对准他,直到我看清了那人也穿着维斯里克的军服——和钢盔,一头亚麻色的浅色头发,高耸的鼻梁,满脸灰尘和泥土。

“皮埃尔!皮埃尔·瓦特金斯!”我本能地大喊起来。

他毫发无伤。第一波进攻的部队,在我们意料之中——也是指挥官和军事厅的意料之中,毁灭了。达格斯特人反攻了过来,第二条战壕,我身处的地方,就是真正的战争最前线。我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肩,“你干什么?你怎么来了?”

“不要怪我把你拉到这里来,奇怪的人。”他咕哝着,“现在我们需要走,我们不在这儿呆了。”

“为什么,瓦特金斯?你……不是,第一梯队?天哪!你活着回来了?”

“你姓阿卡拉维亚?是真的吗?”他问着。炮弹的烟尘落在我们的钢盔上,我发现他的钢盔已经凹陷了两块,锋利的弹片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是怎么从前线返回的啊!难道是混进了达格斯特士兵的人群中?这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我迟疑了一下。我故意地听着战壕里人们的呼喊声和大作的枪声。达格斯特人全部死在了战壕上,没有一个人活着冲了进来。至少,我没有见到一个。

“是的。”

“你是不是见过索洛斯·瓦特金斯,在路卡·勒西·莫诺斯郊外的田野?一片有着一座棕色外墙的磨坊的田地里?”

我没有回答。

“他是个幻想家,不折不扣、地地道道的幻想家。这差点要了他的命。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该怎么称呼你?阿卡拉维亚列兵?我现在是个少尉,混上来的少尉。”他向我指着肩上还没有完全扣好的肩章。

“难道你杀了人?”我恐惧地问着。他的全身只有一片片的灰尘和嵌进衣服里的钢丝,那是倒钩铁丝网被炮弹炸下来的尖刺。现在双方正在相互炮击,隆隆的响声,简直如同天边的奔雷;但炮弹——炮弹已经落在战壕里了!恐怖得不可名状的叫声和嘶吼声压了过来,那甚至只距离我们十几步——在右边的一条弯曲,或者说“锯齿”里,土坡挡住了飞散的弹片,滚滚的烟尘散了过来。那是杰特·马斯里切特所在的战壕!天哪!我的心里一紧,一颗石头一样沉重的东西的砸了下来……

“我没有,没有,列兵阿卡拉维亚!别人晋升军衔,可能是因为他们杀了几个达格斯特人,‘割下耳朵’来……可是我没有,我保证。我的枪被我扔掉了,我的身上什么也没有。我救了那个少校,我曾经向他投了降。我救了他的命——把他抱到一处弹药箱的边上,躲过了炮击和刺刀。他把我晋升为少尉。他下了令,摸给我一枚肩章,他说这是他年轻时的肩章……因为他活不长了。他的肚子被划开了,又没有什么医疗队来治疗他。我就过来了……”他委屈得很。刚才严峻和冷静的表情全都不见了,我惊异地看着他变作了一个为自己不停地申冤的孩子。

“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我的生命自然要由我自己来保卫。可是我不会因此,因此牵连到任何人,不可能,而且不愿,伤害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善良还是邪恶……更别说我们和达格斯特人了。”

“啊,对了,你该有个名字啊,列兵阿卡拉维亚!”

“我叫……奥维德……”我脱口而出。

“我叫皮埃尔·瓦特金斯,我在马棚子里出生时,没有牧师,只有一个抱着圣经的流浪汉,那是埃兰克西尔的街道……他不识字。他叫皮埃尔,于是我就叫了皮埃尔,我没有姓,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一边说着,他一边费力地拉我起来,我的双腿发软。我用手支撑着正在颤抖的土坡,才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我想拿起枪——他阻止了我。“既然离开,就不要把自己当作士兵……步枪不是你的一条胳膊!”

“我们去哪儿?”我只能这样,一遍一遍地问着他。

“难道你还想做这该死的士兵?还想戴着头盔,随时得冒着要杀人的危险?”

现在我记下的,不一定,可能完全曲解了皮埃尔·瓦特金斯说过的话。但这一切都是来自我最为直接、最为深刻和鲜明的印象。仿佛如果现在,他站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这盏应急灯下……他仍然会说出这些话,而且一个字不差。但我实在不能保证我的记忆有那么管用。

他把我的枪抢去了,把它们狠狠地扎进泥土里,将火药和点火石抠出来,洒在地上。“你疯了吗?”我问着他……他只是解释,我们既然想不被他人猜疑,就首先不要抱着自卫的心。

“不能让他们,这些可怜的人们知道,你握着枪,你有权利立刻夺走他们的生命……不能这样,总之,绝对不能继续作为这样一个人!既然,既然我们厌恶,我们为什么还要强求自己去完成罪恶?拿着枪的人,首先就应该被杀死,不管他愿不愿意杀人……我们要把它扔掉。虽然枪那么多,我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东西。可是要想活着,就必须把自己看作一个无罪的人……”

这段话,在我的印象里极其强烈,挥之不去;使我甚至在半个月后的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几乎背诵出它的全部内容。我惊异地看着他。连想都没想,我就跟着他站了起来……

达格斯特人冲了进来。

“快,快!战斗!”军号声霎时间大作,既有我们的,也有达格斯特人的。他们举着三色旗,每个战士的军服上都绣着一枚三色旗。简陋的长枪……我们的却也同样简陋。我看见从炮击中侥幸逃生的杰特脸上挂破了一道,还流着血。他拔下已经套在枪尖上的刺刀,和达格斯特人拼斗,一边还在喊:“阿卡拉维亚下士!”我还在侥幸地想着,我们是不是被遗忘了?但是像是有人回应我的想法一样,立刻就有一名达格斯特士兵出现在我的面前。

但是皮埃尔看着他。皮埃尔什么也没做,只是瞧着,甚至可以说是盯着那个紧紧攥着枪把的少年。“达格斯特万岁!……我要回家!”他的牙缝里嘶嘶地泄出来这些话;他的嘴唇和脸颊一起抽动着,眼睛睁得极大。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只是个没有经受过多少训练的半大孩子——他甚至连胡子都没有长出来,脸上白白净净,连灰尘都几乎看不见。

皮埃尔·瓦特金斯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他的一只手伸在战壕的土坡上,土坡还在簌簌地落着细小的土粒;我们的大炮,维斯里克大炮沉闷的发炮声还在响着,但没有一颗打中了目标。那个孩子有着和索洛斯一样的棕色卷发,头盔大得要命,还歪歪斜斜地套着。他愣住了,呆住了,但是——却咬紧了牙关,放了一枪,手的剧烈颤抖使沉重的枪力不从心地摔了下去,可是子弹,那颗被击发的子弹,却打中了皮埃尔的小腿,血汨汨地流了出来,他惊讶地低下头,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连一生闷哼也不曾有——

那个少年张着嘴,牙齿打着战,望着我和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的皮埃尔·瓦特金斯,他抛下身上的一切东西,包括钢盔,连滚带爬地哭着逃走了,连我也不知道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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