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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现在我才发现,一些特殊的作用在我的身上发生了。在这里有着太多太多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感受过的东西,最明显——最明显的则是一种头晕目眩的无力感。起初,我感到无比新鲜,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良好的作用……天知道我是怎么会这样联系上的!但的确,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第一次接触某种东西,都会自动地认为那是美好的……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尽管听起来不太能够令人相信。

这一定是缺少食物而产生的“饿”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感受到饿的滋味。就算是流浪汉和最贫穷的人,他的餐桌——如果他有的话——总是充满了食物,不管是咸咸的速食丸还是更奢侈的肉类,都一样不少。尽管他的手脏兮兮的,天天沉浸在垃圾堆和运营“第六日”的屋子里,每月配给他的食物也足够两个月随心所欲地挥霍。

没有人会买这些东西,市场上只流通一些稀罕的食物,比如小叶菜之类的绿色植物叶子。它们虽然昂贵得要命,但富人们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一个月吃一顿那些东西。那么只是用来保证公民“生存权”的速食丸就基本一文不值了,除非流浪汉把它们扔掉或者一个神经失常的人把它们偷走、砸毁。这种情况怎么会发生呢!简直是一件荒谬的事情。数百年前,人们还实施着一天数餐的进食习惯,因为那时的食物少得可笑。在阿泽利亚建立之后,高效食物工厂的技术就推广了,再也没有人有过饥饿的感觉了。现在的人们可能已经退化掉了这个功能——但没有人有闲工夫去验证这个问题。

我就这样,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行走。我用手扒开种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它们的叶片划伤了我的手,火辣辣的痛感取代了腹部的痛感。我的身上套着一套衣服——令我惊讶的是,虽然它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被我弄得一塌糊涂,但不能否定的是——这是一套特殊形制的西服,穿着正好合身。

这样,我心想,如果有人见到我的话,他会远远地在那边望着,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位“先生”。但是,哪里会有人呢?在这个地方,这里似乎是一片原始森林,……不,是一个热带岛屿。我沿着海岸行走,身体摇摇晃晃。海岸上细细的沙子摩挲着我的脚掌,滑进几乎从来不会有什么知觉的脚趾缝里。沙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硌着我的皮肤,不经意地把它划破。但是谁会注意到这些啊!我只是贪婪地呼吸,贪婪地四处张望,伸着脖子望向星星和暗云……海水涌上来了,温暖着我粘满细沙的脚,把沙子浸湿,我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一股像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力量——从最广大、最深邃的大海里,那漆黑的大海里,传到我的脚上,温暖着我的全身,虽然我浑身发抖,饿得要命。

这就是我,奥维德·王,自认高贵的维尔里斯自由大学的高材生,现在的布拉斯柯维尔流浪汉的第一次堕落之旅。现在我还在想,有什么可堕落的?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哪些堕落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出来。就是这些新鲜而美好的感受,却偏偏是联系政府所禁止,被自己曾经鄙视得一无是处的一种“毒品”。

但是谁知道呢?谁又知道呢?

突然有一个人向我招手。那个人站得并不远,只与我隔了几步的距离。我很惊奇,不仅是因为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个虚拟人——在这里,我可能感到一种由来已久的迫切好奇得到了验证的机会而激动无比),还因为他的长相在手边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简直不像一个人。他的脸是几乎完全干枯的,隐隐约约的皱纹布满了额头和脸颊,活像一具被放久了的转移形体。我被吓了一大跳,冷汗冒了一身。他的手骨节粗大,小臂看起来却很强壮。“先生!”那人叫道,“先生,您在这里干什么?”

简直令人惊奇。我竟然能够完全听懂他的语言,虽然那口音给了我一种怪异的直觉,我终究是听懂了——的确,这种可能性应该是“第六日”的特性之一。语言是一种用极短的时间就能够掌握的东西,现在的人们拥有把语言信息直接输入大脑的技术手段,但没有人用。的确,它有什么用呢!阿泽利亚语在更名为联合语之后,渐渐地覆盖了全世界所有的人口。由于官方只承认联合语,以致于关乎生存权的《联盟宪法大纲》草案的签字和意见,不承认其他任何的语种。每位公民都会被调查,而在调查时,若是不通晓联合语,便不被认可为公民。

按这样的说法,那么,情愿固守民族语言的人们应该会激起更激烈的反抗才对。但那次不同。那次没有一个人表达过对这条不成文规定的厌恶,宪法大纲在几乎没有反对票的情况下施行了三百五十五年。联合语到现在是唯一的语言,没有任何的“外语”。而“第六日”中,这些数据组成的人们说的话,显然就是“外语”的一种……它的开发者显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便把这种语言的数据在预演模型时同步加载到了人们的意识中。天才的设计。这是我的评价,虽然其他人不一定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可是我对“第六日”的态度,在我第一次体验时简直完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跟着他进了棚屋。“棚”的含义,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一片治安混乱而堕落的小区,布拉斯柯维尔可能就是典型代表(是的,它的外号就叫做“棚子布拉斯”,我也一直这么叫它)。但这个,歪歪斜斜地立在这里的“建筑物”(原谅我实在无法用“房子”来形容它),才是真正的棚子,真正的贫穷的完美代名词。

这里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一张用破木板拼成的“床”架在我的对面,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们坐在上面。孩子哇哇地哭着,他们的母亲嘴唇微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男人撩开了草枝编成的帘子,一个半大的孩子跳下了床,过来牵着男人的手,兴高采烈地摇晃着、亲吻着。男人笑了,皱纹荡漾在他的额头上。

“拉斯卡,看看我带了谁过来。”

“一位先生!绅士!”女人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我,掐下脖子上的虱子,急急忙忙地从床下掏出几片极其原始的干肉,泛着红色,看起来狰狞而可怖。“还有一些肉干,马辽斯卡。”她把一片圆木横过来放在木架子上,就这样摆成了一张简单的桌子。“先生,先生!”男人口口声声地叫着我,拉着我的手,把我安顿在一张小凳子上。在这里,我终于得以环顾棚子的全貌——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真正的、极度的贫穷。

天色微明的时候,薄雾笼罩了海岸。那时的我已经塞了下去几片鱼干,拘谨地问这问那。鱼干的味道的确奇怪;但它带给了我一种显然不同于食物工厂生产的速食丸和肉类的味觉。这些东西是由什么做成的?当我问这个问题时,男人惊讶地看着我。

“当然是鱼,海里的鱼。”

到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在大海里生长着无数种不同于大学中生物研究院里一指长的小鱼的鱼类。那些小鱼被命名为“鱼”,没错,可以称之为我们这个时代仅有的鱼类了。所有基于鱼类的生物研究都是根据它们来进行的。

但这里的鱼不仅种类丰富得可怕,据说体型也极其庞大。当我提出这种用来晒鱼干的鱼,是否就是海中最大的鱼类时——他同样像看一种动物一样怀疑地盯着我,妻子则坐在那里吃吃地笑。他向我解释道,有一种鱼是他们的克星,当渔船下海时可能会遭到袭击。“渔船怎么会被鱼掀翻呢?”我匪夷所思。

当我听他解释,那种鱼要比他们的渔船长三四倍时,我沉思了许久。是的,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也可能本来就不会不会见到过——他在骗我,在掩饰。我只能这么认为。能够轻易相信不可思议的东西,不是我的一项本领。怀疑才是每个人的本能。我瞟了他一眼,来看看这个渔夫是怎么戏弄我的,怎么想到戏弄一个在海岸上流浪的人呢?

在这里,我的时间本就不多。本来我的计划是了解一下这里的世界和风土人情,但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我站起身来,准备向他告别,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尽自己所能探索一下。不管怎么样,这里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一家人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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