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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整治负心汉行动

整治负心汉陈世美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很复杂。上林把计划一条条列在纸上,明言实施需要时间,就怕青春不饶人,假如最后没有好的结果,反倒耽误了琴姑的时间。

琴姑通红着两眼,搂着自家的半大小子,咬牙,我不怕。离了婚我也是残花败柳,不打算再找人家。就是要拖死那对狗男女!

上林看看琴姑被心事折磨的形销骨立,再看看惶恐的忽闪着大眼,因没人好生照顾面有菜色的堂弟,狠狠心,又加了一条。

三管齐下,秋琴要改变,负心汉要整治,他自为得意的生意也得祸害——这点最重要,但也最小心,务求他无法察觉是老婆做了手脚。

为方便秋琴的改变,上林暂时住到她家。张红卫担心她早晚上学一个人太危险,想让下林去陪伴,偏巧秋下林赶上了最后一拨流感风潮,华丽丽的,如熊般健壮的身体感冒了。

李长生自告奋勇,监视并保护秋上林。

张红卫也怕自家女儿玩的太开心,不小心把妹婿玩过头,反倒不美,长生是个稳重的孩子,却比下林更能制止他姐。

秋琴家前年新起的五间大瓦房,在村里也不算寒碜人家。

因这一两年被丈夫闹得没有过日子的心情,家也不收拾,孩子也顾不上,鸡鸭在院里满地撒野,鸡粪鸡毛更满地都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最新式的沙发上乱七八糟堆满杂物,衣服面盆随处乱放,不知多少天没有收拾。窗玻璃黑乎乎的,小鸟留下的粪便、蚊蝇尸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上林叹口气,不好苛责琴姑,捡了个休息的周末,拉着李长生,又请来琴姑的两位亲嫂子帮忙,擦窗扫地收拾院子,累的腰酸背疼,总算还原了房间的本来面目。

她上学期间,请来了邻村的施工队,对整间院落进行改造。拆了厨房里土砌的灶台,换成一水儿外表贴白磁瓦的新灶,即不失农家本色,又别出心裁,做饭的时候再也不会呛得厨房都是烟灰。买了煤气灶,平时做饭就用煤气灶,省下劈柴生火的时间。

屋里原来铺的红砖有些长出了青苔,又高低不平,还时不时从缝隙冒虫子。上林挥挥手,全换。

地面抹层水泥,上面铺成带花纹的木地板,进屋就得换拖鞋。

墙面刷新漆,李长生坚持不懈的绘画终于有用武之地,经过上林多次指导和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在客厅画出了一面电视墙,粉白的墙面由下向上长出新枝绿叶,生机勃勃,在秋家村引起轰动——原来墙面还能这样刷!

家具都还很新颖,没有必要换。但也领着琴姑去省城裁剪了几块别致的花布,再加工成桌布、台布、椅子垫……做了窗帘,看上去就温暖的粉红底色,大花瓣白玉兰,每到晚间,拉上窗帘,打开电灯,屋里流淌的就是温馨的氛围。琴姑的娘,上林叫奶奶,改造后第一次来都看呆了,直说这不是我闺女的家吧……

施工队建议把当院的地面全铺成水泥,上林否决。既然是农家,当然要有农家特色。

泥土重新翻整,压得平坦,修出几条通向各个屋子的小路,铺上彩砖,在中间汇总的圆圈里修出五角星图案。鸡鸭都归笼,轻易不放出来。

院落西面修了个小小的花圃,现在是冬天没法养花,只得移植了几株冬青,和抗冻耐寒的迎春花。

老朽的木头大门拆掉,换成两扇开漆古铜红铁门,两扇门上各一个狮子头扣环,古朴威严。

秋上林创意,施工队具体操作,最后完工的效果令她满意。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前来参观。自打秋琴丈夫闹离婚,许多邻居就不再上门。她们觉得,虽然秋琴丈夫不是东西,但秋琴必定也有问题,否则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咋就闹离婚呢?在农村,二流子和寡妇家,从来都是是非地,新社会允许离婚,农村离婚的女人家,也变成是非之地,大媳妇小姑娘都绕道走,怕沾上晦气。

门庭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秋琴家再次热闹起来。许多邻居大婶大娘,借口来借把小葱,借个鸡蛋,油盐酱醋,都想进来瞧一眼。

左右邻居的住着,秋琴家天天梆梆当当的施工,听说意恋谋壤锨锛一蛊粒宄ぜ叶济凰易∽攀娣降妆涑筛錾堆耍

秋琴没闲着。上林一有时间就拉她去省城,买衣服,买鞋子,买擦脸油……秋家村的女人们眼看着秋琴一天比一天洋气。她穿的小袄真好看,不是自己做的土棉袄吧?

啥?省城买的?啧啧,怪不得,你瞅这布料,这做工,这样式,就是好看。穿上一点也不笨重,腰是腰,胯是胯的,平时咋没发现秋琴腰忒细呢?

秋琴自家的大棚蔬菜也没闲着。李长生虽知道上林喜欢拿水果往脸上贴,美其名曰‘做美容’,但他很亲眼见到制作工艺,如今算大开眼界。

黄瓜不是吃的,切成薄片往脸上贴。

苹果捣成泥,加点牛奶和蛋清,用小勺子的反面往脸上糊。

大白菜放在菜板上,擀面杖反复压上十分钟,叶片都糊了,丝丝网网的贴到脸上,说嫩白皮肤。

胡萝卜捣碎了,和入面粉。炸胡萝卜饼?不不不,这也是‘面膜’。抗皱延迟衰老!

秋琴做中午饭,豆腐下了锅,捞起剩下的边边角角在手里揉吧揉吧,毫不犹豫的糊在脸上,高度滋润还美白……

一句话,家里的蔬菜和水果,全被拿去做面膜!

张红卫送了小姑一整套化妆品,是特意托人从香港带过来的,金贵着呢。

秋琴第一次面对全套武器,粉底液粉底腮红眼线,各个型号的毛刷一字排开,她坐在梳妆台前战战兢兢。

秋上林耐心教导,先涂面霜,等面霜充分吸收再涂粉底液,粉底液要轻薄,别涂得好像面粉……粉底轻轻打一层就好,鬼画符不是良家女子的作风。腮红用大号毛刷轻轻扫在颧骨上,由下往上刷显得人更精神;眼线眼影就不必了,咱又不出台演出,现时代也不时兴烟熏妆熊猫眼……嘴唇千万别画的通红,那叫吸血鬼不叫美丽……我们崇尚裸妆和粉嫩的红唇……

秋琴是鹅蛋脸,两颊有肉肉,略微带点婴儿肥,她的头发糟糕透顶,上林索性让理发师剪断,染成棕黑色,染发技术目前尚未成熟,纯黑色太厚重刻意,棕黑色不算太黑,却让人完全看不出有做过染发。发型设计成后世流行的bobo头,斜斜的长刘海,前面烫的微微有点弯度,拉长脸型,挡住肉肉,非常显瘦。剪完之后理发师大呼奇妙,她亲自见证了发型对一个人形象的改变。

秋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从没这样利索精神漂亮过。

她穿着大红色羽绒服回到村里,刚入村口就被一群下工回来的妇女围住,羡慕的拉拉她的头发,连声夸奖显得‘洋气’。

‘洋气’,几乎是农村妇女对同伴的最高评价。

与此同时,秋琴开始读书。

比起来,她的学历并不低,好歹也算初中毕业——只是那个时代的学历都含有水分。秋琴没赶上好时代,小学在村里读书,三天两头参加生产队的大生产活动;初中实际只读了一年,还动不动帮忙拾麦穗打猪草,学校塞给一张初中毕业证,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最后在箱子底找出,早就泛黄了。

上林让她跟着收音机学普通话。规定在家中也必须讲普通话。

秋家书房的许多书籍被搬到秋琴家,从小学课本,养殖技术、种植手册、各种报纸杂志、古代文学和外国文学名著……

到后来,她家大小子都能摇头晃脑的背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书籍使人进步,这句话半点没错。

秋琴开始学会思考。原来人活着并不仅仅为了种地生孩子伺候丈夫和公婆,原来人在逆境中反而会激发奋斗的欲望,原来世界不止限于秋家村也不是子房镇,更不是c省。中国的隔壁有很多国家,西方不仅有美帝,也有许多小国。资本主义不是万恶的,也有可取之处……

秋琴很聪明,她举一反三。

上林甚至怀疑,这样下去过个一年半载,秋琴还能看上自己的丈夫?

秋琴一口咬定,为了孩子的将来,我要保护我完整的家庭。

上林让她学着人际交往。村妇泼辣,但大都是窝里的本事。一旦进程,面对‘城里人’,她们会胆怯,会不知所措。

秋琴自家的大棚雇人种着,不需她亲自动手。程九的蔬菜公司还在发展阶段,上林让她进公司帮忙,做杂事,和村人沟通,跟着程九去跑市场应酬,学场面话,学举止应对。不知不觉中,秋琴摆脱了面对陌生人瑟缩不知所措的过去,她开始坦荡大方的站在人前,侃侃而谈,大方得体。

本就是农村的孩子,很有对付农民的一套。公司目前免不了和农民打交道。收蔬菜、分发种子,最初还不显,签订合同越多,也不断有刁钻的人捣乱占小便宜。秋琴展现了她自小在农村耳濡目染的成效,农民糊弄外行的一切在她面前遁迹显性,叉着腰破口大骂的妇女并不可怕,把烂掉的蔬菜夹在中间行不通……程冲对她赞不绝口。征得秋琴同意,做主雇佣她为公司员工,专门负责调解矛盾和做一些内部事务。

这段期间,针对琴姑父的行动也没落下。

秋琴拼命学习脱胎换骨之时,她的丈夫刘超在怀桥市租了楼房,和小三过舒服日子。

黄脸婆不肯离婚?我只付儿子的学费。没了经济来源,看你能撑多久!

天堂太远,人间正好。中专生有文化的小三幸福了没多久,遇到每一个嫁给农村丈夫的城市女人都要遇到的问题。

丈夫老家人。

她以前不用面对这些,因为还有个黄脸婆在,老家人自然都去找黄脸婆,烦不到城里来。

最近也不知怎地,丈夫的老家人都越过黄脸婆,直接找上城里。先是刘超的哥哥嫂子。

听说弟弟在城里安家还娶了房城里媳妇,我们要来看弟媳哩。

他们仿佛忘记弟弟在农村的老婆,拉着小三嘘寒问暖,亲热亲切。又奉上山里的山货土产,说是见面礼,让弟媳妇有空回老家看看,爹妈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你们好歹也要去看看。

小三冷脸变笑脸。

最怕的是刘超老家人不同意他离婚和自己在一起,虽说山高皇帝远,但哪个女人不希望受到所有人的祝福?

哥哥嫂子在家里一住俩星期,吃喝玩乐都陪着,对小三赞美不绝,临走大包袱小提溜,城里的布料衣服鞋子好吃的,总不能叫他们白跑一趟——自然,刘超付账。

接下来是他的弟弟弟妹……侄子侄女……堂弟……表兄……亲大伯……表叔叔……堂爷爷……姥姥娘家侄子老婆的兄弟的堂哥……

老家来人如流水络绎不绝。

最初只是探亲顺便逛一逛城里。

后来四邻八亲凡是进城都往这儿落脚。看病的,办事的,卖果品的,收破烂的……高峰时期,两室一厅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除去他们的主卧室没住人,就连客厅都住着四五个打地铺的大老爷们。呼噜声此起彼伏,半夜去厕所都无处下脚。

小三睁大眼睛听着呼噜声,烦不胜烦。一把扭在身边人腰间,他们什么时候才走!

刘超翻个身,搂住她,安慰,快了,快了。

你丈夫好容易熬出头,山窝窝飞出个凤凰,大家当然都觉得你丈夫了不起。也是咱的风光不是。

早先说过,刘超也重感情,更重面子。

老家来人要办事,他当然跑前跑后帮忙。但他生意忙,不能时时照顾周到,好在小三吃公家饭,工作也清闲,三五不时歇班。于是她再也没有了逛街买衣服的自由时间,而是转成在医院跑上跑下、市场出出入入……

亲戚来了要吃饭。开始他们很客气,嫂子/弟妹/侄媳妇别麻烦,我们自己做饭。厨房一阵乒乒乓,支着手探头,憨厚的笑,这贼炉子忒先进,俺们都不会意痢

好容易教会,却总是忘记关阀门,要不就被火苗烫到。小□□遭刘超训斥,你怎这不懂事呢,怎能叫叔姥爷自己做饭?

小三再没时间和姐妹淘闲聊,她得伺候亲戚。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刘超就一个儿子,爱若珍宝。三五不时就想儿子。从前家里的黄脸婆不许他接到城里,现在松口了,不单允许接,更三五不时就托人把儿子送过来,要和爸爸住,培养感情。

刘超事情忙,陪着孩子逛了动物园,养育工作交到小三手上。

小三倒也不是坏人。她爱刘超,也想当个好后妈,孩子倒也不调皮捣蛋。被黄脸婆养的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牵着她的手乖乖叫阿姨,阿姨真漂亮。

三句两句让她心都软了,只恨不得是自己的亲儿子。

儿子今天想吃大虾,明天要吃炸鸡,后天吃猪头肉。文具盒真漂亮,出了最新颖的橡皮,我想喝饮料,明天咱们去动物园吧……

小三渐渐产生怀疑,我小时候也这么难养?

吃多了撑着,吃少了害饿,今天拉肚子明天牙疼,刘超晚上回家摸着儿子的脸蛋心疼,斥责,你怎么照顾孩子的,明知小孩子贪嘴,还给他吃糖!

小三满腹委屈。

不给他就哭,我有什么办法。

流鼻涕,穿少了。

感冒,穿多了。

帮她滴洗过的碗碟划破了手;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小三终于明白了老人的话:后母难为。

她得照顾来家的亲戚,得照顾孩子,三不五时,儿子的堂兄弟也过来,俩小子在家打翻天,她劝也不是打也不行,左右为难。

这种日子过了半年。刘超摸着她的手,媳妇,你手咋这粗呢,都长茧子了。小三委屈,都为照顾你的老家人和儿子……

刘超爱怜,明儿多给你钱,好好逛街买新衣裳。

到了明天,儿子又来了,儿子要吃好吃的,要买新衣服,要去动物园……

刘超的日子也不顺心。

他从前帮老婆堂哥生意,后来自己跑单帮做买卖。脑子够灵活,亏在没有文化指导。他靠贩菜和批发冰棍发家,现在已经看不上小打小闹的批发零售,转为专供大机构的食堂和商店。

工厂、学校……几个机构拿在手里,一年不少赚,吃喝不愁。

后来又在市里开了家饭店,开业时很热闹红火了一段时间。

然而从半年前,生意就不顺心。

从他闹离婚起,兴隆食品公司已经停止对他供货。这也没关系,谁离了谁难道还活不成?周边有的是小厂,顶到天多跑几步路,给商店负责人多送点钱。

贩菜也不亲自下乡,都是联系好的批发商送到他手上,他再送给食堂。集体单位么,不时兴当面结账,都打欠条,年底到会计室一起结账。他对批发商也是如此,打白条,年底结账。

可前段时间邪了门,不断有批发商上门要求结清上半年的账务。他气愤,威胁说,结账可以,以后你们别想我再从你们手里买菜!

本以为很能震慑他们一番,谁知那些人依旧嚷嚷着要结账。

还没到年底,也不能去集体单位要钱,只得拿出自己的积蓄和流动资金付清。如此一来,手上剩下的流动资金就不多了。他本身底子就薄,也不过是这一两年发家,根本没有太多现金支持。

批发蔬菜的线路断了,当然得再找合作伙伴。却邪了门,市里以前认识的那些批发商都要求,现账现结,不能拖欠。

屁话,这年头谁家不是三角债?

食堂那里也挑毛病。

供应的蔬菜不够及时,不新鲜………他在很长时间内焦头烂额。好容易摆平,手上细数,原先供应的大食堂买卖被人抢走了两三个,到如今只剩下靠着小三家里关系得来的两个。进货量还都不大。

好在还有个饭店。

但饭店生意也逐渐不好。本来这些年下馆子的人渐多,他的饭店临近省建筑公司,这几年兴起的工头有钱,很多来附近办事的人都喜欢到饭店里搓一顿。

好生意人人眼红。很快饭店旁边又开了几家,虽然规模不大,胜在便宜实惠,抢走不少客源。

饭店生意不冷不淡的吊着,供应的蔬菜和卖给商店的零食都拿不到现钱,而几个厂家和批发商都要求现款结账,资金链断接,刘超天天发愁。拆了东墙补西墙,勉强应付。

回到家希望家里有朵解语花。谁知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根本也不是什么解语花,和家里的黄脸婆一样,也是聒噪的狗尾巴花!

你家亲戚又来吃了多少多少,拿走什么什么,买了这个那个;你儿子今天调皮不听话;打破了家里的碗碟多少只,剪坏了我的新衣服;今天我做了什么菜洗了衣服拖地刷碗……一天天叨叨唧唧没完没了。

刘超纳闷了,当初善解人意,热爱生活热爱文学出口成章,性情忧郁的那个貌美女子,去哪儿了?

她不是最讨厌油盐酱醋茶?

这也罢了,她家还有点势力,用得上。忍一忍,老婆贤惠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和小三有了感情,儿子不乐意了。叫着跳着,爸爸,爸爸,阿姨每天好辛苦,要做饭要打扫房间要上班要照顾我……为什么妈妈没有这么辛苦,也不用上班?

小三感动的热泪盈眶。

后妈其实也挺好。

转念一想,也对,我凭什么帮他照顾老家人还得干家务活?我不像黄脸婆没有工资不挣钱,我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完全能自给自足!

振臂一呼,要脱离家务。

于是饭也不做了,地也不扫了,碗不洗家不收拾,对丈夫的老家人横眉冷对或视若无睹。唯一想照顾的儿子,人家乖巧着呢,阿姨阿姨你不用管我,你去逛街吧,我自己在家玩。

刘超回家一看,喝,衣服随地乱扔,碗筷堆在水池没人洗,儿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哇哇哭。

爸爸我饿,我饿的头晕眼花没力气。

你阿姨呢?

阿姨说她去逛街,没回来。

刘超勃然大怒。我娶老婆干嘛的?不就为了照顾家庭照顾儿子?你去逛街,把儿子晾在家里,没吃没喝,有你这么当妈的?后妈就是后妈!

狗男女哇哇吵架。老家人悄悄告状,超子,我再也不敢来你家了,嫂子忒厉害,昨天我儿子说错一句话,直接扇了一巴掌,脸上红印子现在都没消。

超子,不是我说,你得好好管教媳妇。你媳妇虽然是城里人,但城里人也不能对长辈没礼貌。我还是你叔爷呢,她就敢对我横鼻子竖眼睛。怪不得你爸妈不敢来,来了还不被她吃了?说起来,你老家的媳妇可从来没对我不恭敬过……老话说的好,娶妻娶德呀……

他们吵架的时候,小三只顾气愤,忘记告诉刘超。她扇小子一巴掌是因为小子说她是狐狸精勾引男人;对叔爷横眉冷目,因为他在屋里也随地吐痰。

刘超在外面前后奔走,回到家诸事不顺,心力交瘁。

想起家里的黄脸婆,感念她的好。

这么些年,哪怕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抱怨;卖了嫁妆给我爹治病;回到家永远有热汤热水伺候,你看她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又懂礼貌,每次送过来儿子都穿着整齐笑脸对人。

我也很久没回家看过,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儿子在这边从来不提他妈妈和家里的事儿,只偶尔听说秋家村的大棚蔬菜如今很成气候。抽个时间也该回家看看……

没等他抽时间,先在怀桥市碰到了秋琴。

距离秋上林出主意已经过了大半年,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蔬菜公司在省城约了外地施工队谈生意,要在怀桥市另几个乡镇办蔬菜大棚,因为中间人是和华千山合作房地产生意的省建筑公司某领导的儿子,顺便也宴请了这位领导,地点就选在建筑公司附近的饭店。

恰恰好,是刘超的饭店。

又那么刚巧,秋琴在市里办事,程冲叫她也参加。

服务员通知刘超有生意上门,其中有建筑公司的领导,他正犯愁寻找和领导们结识的路子,连忙亲自安排服务,务求做到宾至如归。

他迎出来的时候,一群人正由服务员引着往包厢去。

秋琴稍稍退后几步,正和施工队的队长小声讨论专业问题。

一行人中只她一个女人,打扮时尚,又不失职业女性的利落,很是引人注目。

刘超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角度问题,秋琴又微微侧着头,变化也太大,他没认出来,看了一眼就转而殷勤招呼领导。

秋琴依然留着bobo头,比以前稍长了一些,发质也养得光滑水亮,更显女人妩媚。因为出来办事,画了淡妆,精神奕奕。

最新款的掐腰半袖白衬衫,黑色职业半膝裙,三分跟白色皮凉鞋,白皙手腕上细细的一根金手链提升了整体造型,走动之间头发里露出耳垂上米粒大小的金色耳钉。毫不夸张的说,这一身,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绝对时尚。

“岩村的土壤酸性比较大,米兰和秋海棠更适合,听说南方有种栀子花也喜酸性土壤,我觉得可以试着栽培一下……”悦耳动听,发音标准,秋琴操着熟练的普通话低声和施工队队长交流,侧身从刘超身边进入包厢,刘超一愣。

这不是我家的黄脸婆吗?

他迟疑。不对,家里的黄脸婆可没这么漂亮,也不会说普通话,一口方言土的掉渣。还土壤酸性碱性,她也不能懂呀?今天来的是大人物,这种场合她怎会出席。

刘超为和领导搞好关系,送了两瓶高度白酒,很得领导欢心。见刘超有心和在座的人结识,领导也借花献佛,将他介绍给程冲。两人虽然都来自秋家村,却一前一后。前者在秋家村叱咤风云时,后者还在工商学校里受折磨;而后者在秋家村掀起风浪,前者已急流勇退。

两人说起话,得知对方就是九重葛蔬菜公司的老总,刘超为之一喜。当他说起九重葛的办公处目前就设在秋家村,他又是一喜,急忙爬杆子攀关系,直称自己就是秋家村人。

程冲自然了解秋琴的家事纠葛,但他不认识刘超,起初也没想到此人就是彼人。还觉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直到刘超上赶着称自己也是秋家村人,好奇的问起他住在村子哪处,才恍然。

刘超许久没回,还满心以为以秋琴的性格必会把离婚的事情隐瞒到底,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事儿,厚颜无耻的大谈特谈秋家村。

程冲礼貌的微笑着听,侧目去看秋琴。

秋琴最初也没看到丈夫。

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过他了。刚才聊起工作入神,一时没注意。直到刘超也入席,开始喷洒唾液,才发觉,同席之人,赫然是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而他,明显没有认出自己。

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出神,竟也没有说破。

程冲笑笑,他知晓秋上林的计划,也想看看夫妻两个再次相见的反应。顺势要介绍在座众人。刘超自然欣喜,对众人恭敬客气,寒暄不一。

连着介绍了几个,秋琴已经定下心神。似笑非笑的望着跟随程冲来到自己面前的刘超。

刘超端着酒杯要来敬酒,程冲刻意不说破,只介绍这是自家公司的得力属下,以后少不了常来建筑公司。

刘超一边嘀咕对方忒像秋琴,一边殷勤的帮她倒酒,敬酒。秋琴仰脖,爽快饮下,满席叫好。

刘超自己满上,按规矩要陪一杯,杯子到嘴边,他还在说客气话。程冲坏笑,慢悠悠的说:“说起来我们都是老乡,都是秋家村的人呢。”

刘超还在客气:“哦,是吗?我怎么从没见过?”

程冲慢条斯理:“秋琴家就住在村东头第三排xxxx。”

扑……刘超入口的酒,很没涵养的,喷了出来。

顾不上擦拭,他呆呆的看着秋琴。秋琴客气一笑:“刘老板太不小心了。”招呼服务员拿来餐巾纸,递给他擦拭。

刘超已经木住了,震惊的完全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秋琴递给他餐巾纸,他就接过来,抓在手里,也不擦,只是瞪着她,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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