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该进行的工作终于提上了日程。
搜集信息的这两天，鸣卓每天都在晚自习快要开始的时候给牧妍青或者沈翌打一个电话，说不了几句对方就会听见响遍校园的上课铃声，而后催促他快点挂断电话。
鸣卓成功地用最少的交流时间表达了对他们的关心。
想要搜寻一个人的信息并不困难，即使是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有办法通过网络上遗留的蛛丝马迹追查到对方的现实生活，何况鸣卓现在占有沈秋刀的身份，想要翻看自己的过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沈秋刀是高一开学后两个星期左右转学来到临江三中，缺了两个星期，和初步形成了小集体的班级总有些脱节。他一开始的风评和白却差不多，都是有颜且高冷的一类。不过白却一直维持了这个形象，而沈秋刀却渐渐变成了班级里孤岛般的存在。
孤岛少年来临江之前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他的生母牧妍青在三年前遇到了沈翌，两人交往一年后决定结婚。虽然牧衡和沈夏千都没有提出异议，但是却先后离家来到了临江市，开始了各自的求学生活。
不过这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沈秋刀为什么变成这样还需要多加琢磨。
言淮也用自己的回忆勾勒出了沈秋刀的轮廓，在他的叙述里，沈秋刀其人闷骚倔强，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而林一叶又莫名和他有了龃龉，沈秋刀多了和女生较劲的小气形象，连外班都开始流传当时是高一五班的沈秋刀如何差劲。
“那你说林一叶打过沈秋刀？”鸣卓隐约记得言淮用这个打击过自己，“为什么？”
“骗你的。”
“……”
言淮揉揉自己的头发，“我那时候就是想吓唬你，就和大人告诉小孩子水里有水鬼一样。”
“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当人类方面，你还是新手嘛，”言淮道，“不过我跟你说过，沈秋刀有点林陆雪。”
“嗯……”
“老班人是不错，不过他也管不了每个人。沈秋刀早就被孤立了。我不讨厌他，但也不想对抗班级咯。”言淮咳一声，继续道，“虽然沈秋刀人缘差，但成绩超级好，不像林陆雪，各个方面压力都很大。”
鸣卓想说沈秋刀压力应该也挺大的，他那本日记能认得的部分全是艰难压抑的词句，像是永远活在阴雨天。
除了言淮，鸣卓还鼓起勇气去去找其他人了解了一下沈秋刀。
虽然说出“我想知道自己之前是什么样子”有些奇怪，不过绝大部分同学还是乐于帮助迷途的秋刀鱼，虽然每个人肯开口的人都是类似这样的句子开始自己的叙述：我说的是你以前啊，你可不要介意……
……不过他们吐槽沈秋刀的时候似乎还是挺开心的。
于是在鸣卓心中，一个沉闷少言，对旁人有些冷淡无礼的少年形象逐渐被勾勒出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应该感谢嘉靖司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幸好他们把人类和妖怪的世界完全隔离开，让人类对妖怪一无所知，否则自己大概早就会被发现端倪。
但他也越来越好奇，沈秋刀和林一叶之间有什么矛盾。林一叶在班级里是相当有人缘的存在，积极明朗的少女，为什么他们都告诉自己，林一叶很不喜欢自己？
这不仅没有道理，而且总让鸣卓觉得有些不太相信。
他觉得林一叶明明对自己还蛮关心的，虽然有时候也会很凶很吓人，不过他从始至终，都不觉得林一叶讨厌自己。
更不觉得林一叶讨厌沈秋刀。
“所以我还是不懂，”鸣卓不解，“沈秋刀和林一叶到底有什么矛盾？”
“谁知道啊，”言淮叹息，“知道的只有他们俩了吧。”
“我想……”
“我也想……不过，万一人家只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呢？”
“那至少我也安心了。”
鸣卓准备去找林一叶问清楚这件事。
晚自习后，鸣卓把书本随便一拢，看着林一叶起身，立刻尾随上去。
言淮懒得挤在人群里，不打算和他一起。鸣卓走出教室路过后门的窗户时，言淮忽然伸手揪住他，吓得鲛人少年差点叫出来。
“你干嘛！”
言淮松开手，笑道，“和你说加油嘛。”
“噗，再见，我去加油了。”
“去吧去吧。”
言淮转回身，检查着今晚写的卷子，检查完一遍，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言淮发现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他抬头，看见白却正站在自己眼前。
言淮笑一下，“有事吗？”
“沈秋刀，”白却开门见山道，“最近在问自己以前的事情？”
“是啊。”言淮手上继续收拾着东西，“你和他是同桌，有没有什么信息提供？”
白却似乎不太喜欢他过于放松的姿态，微微皱眉道，“为什么？”
“想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咯，怎么，你有意见？”
“如果他真的失忆……”
“难道沈秋刀会假装失忆？”言淮打断。
“我一直以为他是假装失忆。”
“你想得挺多。”
白却觉得对话进行得有些不顺利，他省了铺垫，直接抛出自己来的目的，“假如他真的失忆，请转告他不用寻找过去了。”
言淮笑得清晰明朗，“你凭什么干涉他？”
“我是为他好，失忆对他来说是解脱。”
“你怎么知道他丢掉了自己的过往会不会痛苦？”
“我了解他，”白却道，“过去的他。”
“你要是关心他自己去说。”
“我现在和他又不熟，和他说这些会很奇怪，所以我想请你转告。”
“哦。”言淮拎起书包准备走出来。
白却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哪有，我会转告他的。”言毕，言淮直接从他面前走开。
白却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茫然。
言淮似乎，不大喜欢自己？
与此同时，鸣卓终于在拥挤的人潮里等到林一叶和苏游花道别，一个人继续回家的路。
他看着和自己隔了几米的林一叶，觉得在短短的距离在如此拥挤的环境下简直是天堑。
就在他担心会不会跟丢时，林一叶仿佛感受到她的急迫，忽然转身进了路边的一家书店。
鸣卓松了一口气，尽快踏了进去。林一叶就在门口放杂志那一排翻书，她的头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滑的脖颈。店门前的灯光照得她肤色雪白。
鸣卓朝她走回去，林一叶余光瞥见有人，立刻望过去，登时愣住。
“那个，”鸣卓有些不太好开口，“虽然有些突然，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一叶转回头，盯着自己手里的书，“嗯？”
“我们以前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鸣卓听见林一叶的呼吸忽然重了几分。他小心地修饰一下自己的问题，“可能，是有些误会？我想知道我以前哪里让你不开心了。”
“一叶，走吧。”
没等林一叶回答，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鸣卓回头，看见一个男生正站在店门外。
虽说鸣卓辩不清人类的长相，但是这张脸依然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而谢重帷一看见沈秋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
“偶然遇到的，”林一叶放下书，对谢重帷道，“回去吧。”
鸣卓试图留住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什么，我以前小气不懂事。”林一叶对他笑一下，她平时笑得很是好看，此刻可能是因为灯光过于强烈，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惨白，“以后不会那样了。”
林一叶和谢重帷走出书店。
谢重帷冷道，“牧衡问什么了？”
“他问我，我和他以前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少年沉默一下，“我还是不太相信，他会忘记你。”
“没有牧衡了，”林一叶道，她看向路边，路灯照亮她的脸颊上的一痕，“他是沈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