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呵呵笑两声，对王乡长说：“你以为我来是给乡上捐款？我不是捐款，我是要钱，我爸名下的退耕还林补贴款，把数据调出来给我看，快！”
“万总，你别冲动，什么事儿都好说，我现在就给你拿数据。”
王乡长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出去，对着话筒说：“小常，把杨稍沟万家庄退耕还林的账务数据拿过来，哪一本？蓝色那本！”
小双站起来，猛一步走到王乡长跟前，一把夺过电话说：“小常，把两个账本都拿过来。”
电话啪一声挂掉，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呲着牙对王乡长说：“怎么，想拿一本假账忽悠我？”
王乡长脑子里嗡一声闷响，万总怎么可能知道账务数据有两套？
小常是个直性子小干事，王乡长担心他真把两套账本抱过来。
县上领导来检查数据账务的时候，拿出来的是一套。下面村民质疑的时候，拿出来的是另一套，有这两套账务数据，两边都能应付过去。
可万小双突然来这一招，王乡长措不及手。
万总是代表下面的村民呢还是代表上面的领导？
王乡长的双手垂在桌子底下，手里捏着手机，等万总不注意走开，他会给小常发一条短信，就两个字：蓝色。
可万总在桌子上，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说出的一句话吓得王乡长要从桌子下面钻进去。
“把手机放上来，别搞小动作！”
万总到底什么人呢，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
小双自己也感到纳闷，王乡长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脑子里一清二楚。
只有一个解释，王乡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是好事，是坏事恶事混蛋事，所以小双能预知得一清二楚。
这种事儿在脑子里能提前预知到，还是第一次。
说明王乡长干的这种事也相当恶心。
在万小双咄咄逼视的眼神下，王乡长不敢动手机，直妥妥一直等到小常把账务数据抱过来。
“那一本是给上面领导看的？”
小双问小常财务员。
小常是刚分进来的大学毕业生，这中间的厉害关系，他还没有熟捻于心。
站在王乡长办公室的万总，他虽然不认识，但看上去和王乡长很熟知，两个人的脸贴的那么近，再说悄悄话，应该是一个系统的人。
小常毫不犹豫将一本灰色的账本递过来。
王乡长面如死灰。
小双呵呵笑两声说：“王乡长，我不是纪检的人，你担心什么？即便我是警察，也管不了你这个乡长在数据上做假账的事儿吧？”
这种话是想宽慰一下王乡长，可作用似乎不大。
账本从小常手里拿过来，翻到老爸名下，是五十亩退耕林，已经发放六年。
再看二叔家和四爷家的亩数，分别是二十亩和三十亩。
另一个账本不用看都能猜到，亩数肯定对不上，只少不多。
但还是把蓝色账本拿过来看一眼，只看自家和二叔家，四爷家的亩数和钱数。
自家是三十亩，二叔家是十亩，四爷家是二十亩。
拿出手机，将两个本子上的数字咔咔拍成照片。
王乡长脖子上一股一股的汗水流下来。
小双说：“小常，把我们村的村长叫进来，我问他话。”
小常脑袋伸出去喊：“仲全村长，你进来，领导叫你。”
小常不认识万总，误以为他是上面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万总就摆出一副大领导的模样。
但拿着手机拍账务本上的数据，不是哪个大领导的做派。
王乡长伸手阻挡他拍照：“万总，万总你听我解释，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咱乡上的实际情况你根本不了解，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我倒要听听怎么个被逼无奈。”
仲全村长从外面进来，讪讪地对王乡长和侄儿小双笑一个，他心里知道摊上大麻烦了。
“仲全村长，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你说我爸名下的三十亩退耕林补贴款分给了我二叔和我四爷家，我二叔家本来是十亩退耕林，我四爷家本来是二十亩退耕林，照你的意思，我二叔和我四爷领的补贴比十亩和二十亩多，那我现在当着你和乡长的面问清楚，看他们有没有多领补贴。”
小双用手机给二叔打电话，万仲全的脸色哗一下成了紫色，站起来想从这间办公室跑出去，万小双喝一声：“万仲全，你给我乖乖坐下！”
二叔的手机拨通，小双问他：“二叔，你名下的退耕还林是多少亩？你照实说。”
“是十亩嘛，今年领前年的补贴，欠着两年，上面不发。”
“好，我知道了。”
挂了二叔电话，对万仲全和王乡长说：“我二叔说他只领着十亩地的补贴，今年领的是前年的，去年的和今年的补贴还没影儿，可从账务上看，去年和今年的补贴已经发下去了呀，领导们，这笔钱呢？”
王乡长呲着牙哎呀呀叹气，说一句：“万总，你这样计较就没意思了嘛，你不知道咱们乡上的财政有多困难，这个窟窿那个灌眼，怎么补都补不上嘛！你看到的这些现象只是表面现象喽。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王乡长，解释什么解释，用你的这些解释糊弄我二叔糊弄我四爷还行，干么糊弄我？我问你，我爸名下的三十亩地补贴到底发了没？我不管你给县上报的亩数是多少，但你给我爸给的数字是三十亩，那我们就认这三十亩，三十亩地的补贴呢？”
“这个...这个，只发了一部分嘛！”
“是吗？发了一部分？账务上显示你报给县上的亩数，我爸名下是五十亩，县上肯定按五十亩发补贴，补贴到你这里，你又按三十亩给我爸发，问题是，我爸六年时间里三十亩补贴一分钱都没领上，这笔钱呢？”
六年时间，三十亩退耕林补贴,三万六千元，他们以为万老大有煤场子，万老大的儿子有房产开发公司，就不再在乎这几万块钱？
有两层人生经历的万小双，对这笔钱的在乎程度，他们根本就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