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进革委没几天就和有人混熟了, 不乐意和他来往的,他也不搭理,想欺负他是新人的, 他一概笑眯眯地撅回去, 谁也别想在他身上占便宜。其他不错的同事们,他乐得和他们打成一片,有时候去山里采酸甜的野果,也带单位给大家分着吃。
当然这种好事不能忘了领导,革委主任和副主任很快就记住他了。
被领导记住就不愁没活干,领导下达什么命令的时候,但凡谁干都行的活, 就直接点陶睿,谁让领导他印象深呢,他就叫他干。
陶睿不怕活多, 这个年出是大有好处的, 而且没本事的人多,但凡有真本事, 那是特别容易出。
陶睿办成几件事把主任哄高兴了,就趁着一回报告工作之后, 和领导提了大队里想办扫盲班的事。
“主任, 这不是我来咱们这上班了吗?在主任的领导教育下,我才来没多久,大家就都说我懂事多了。我跟他们说主任是在京市上大学的呢,可把他们羡慕坏了, 说这都是知识的力量。主任学识渊博这么厉害,我跟着主任几天都能学东西,他们也都想学点啥呢。”
革委主任孙立涛就是这镇上的一把手, 被捧得很舒服,笑道:“为人民服务,都是应该的。你们大队的社员觉悟很不错,读书明事理,自然要比什么都不懂好得多。”
陶睿叹口气,为难道:“就是大队里没条件啊,镇上才有学校,不说距离远不方便吧,就说好多家穷苦的根本供不起有孩子上学,有些孩子连自己的都不认识,咱们开展工作是很大阻碍啊。跟别提那些成了家的叔伯婶娘了,一辈子没文化,不算术不认字,有时候把大队愁的呀。”
孙立涛以为他想要资源,当然不能给,随手端起茶缸喝口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个大队都是如此。”
陶睿点道:“可不是吗,乡亲们知道我在革委上班,着我就跟我求助。我着他们学识的期盼,真是不忍拒绝,但我也不能大包大揽地答应什么,毕竟我是咱们革委的人呢。”
“你做得好,我们在这个位置工作,做好工作是的,但做不的也不能随便承诺。就算是亲戚朋友也不行。”
“主任说的是,我就是疼乡亲们。说起来真让他们都跑来镇上学习,还耽误大队里上工呢,要是能让他们在大队里学点啥就好了。”陶睿一副为乡亲发愁的样子,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大队前阵子来了个改造的教授呢,还有一个当兵的,都五六十了病怏怏的。主任,要不就废物利用,让他们为大队乡亲服务,义务教大家认字算术怎么样?”
孙立涛听改造的人就是一愣,本能地想否定,但听“废物利用”、“义务服务”这些字眼,脑子就转起来了,“你是说,让他们在大队里开班授课?”
陶睿忙摆摆手,“那不成,哪能呢?他们是啥成分?凭啥开班授课?就让乡亲自发组织,乐意学点啥的找空闲时间聚一起,不的就找俩教授问。他们进牛棚接受改造,就是该牺牲自己报效国家才,大伙有问题就找他们,必须让他们给讲明白了,不讲明白就是不尽。”
陶睿像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高兴地孙立涛说:“主任,这可是好事啊,您想,要是乡亲们都认字算术了,走出来气质都不一样,一个个都是文化人,那咱大队的风貌得多好?还有他们肯定乐意培养家里的娃,往后咱镇上需要人才的时候,那一个个文化人成起来,咱们还愁缺人手吗?
说这是主任善,给大伙机学本事,来他们学好了,绝感激主任,尽尽力为咱们镇做建设,咱们镇发展起来指日可待啊,说不定以后能力压周围镇子,提成市呢!”
孙立涛仿佛了他说的那幅景,如今全国困苦,哪个地方要是治理得好,那是极为突出要登报表扬的,和可能扬全国,是大荣耀。虽说陶睿这番话里没听哪个地方能立马给他带来利益,但这也是稳赚不赔,搞好了能多不少人才,搞不好,那就是牛棚里那几个受累呗,没别的影响。
陶睿又说了一通,把孙立涛捧得晕晕乎乎的,孙立涛当即就拍板让陶睿负责这件事。不但在陶睿的新华大队搞扫盲班,在管辖内的其他大队也要搞起来,大家一起进步。
陶睿得了令,立即就通知几个大队的大队镇上开,一上来就宣读一些上级文件,就是那些搞好基层建设之类的东西,文件内容一套一套的,各位泥腿子出身的大队根本听不懂,听最后啥也没记住,只知道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接着陶睿就严肃地批评起来,“各个生产队记账的情况,还有写报告、做记录、统计管理等等一切需要动笔杆子的东西,全都一团糟。革委每次做统计都疼得厉害,这要是按照上级标准来评判,通通不合格。”
大队们闻言有些忐忑,不知道陶睿是什么意思,隐约也有些不满,他们一直就这样,事实如此,很多年都是如此,陶睿一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干事,这是干啥呀?
这时候陶睿话音一转,痛道:“我就是从下面大队提上的,大队里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吗?大家哪是不乐意学?大家是没条件。这要是有条件,还能有人不上进吗?”
大队们忙说:“不能,有条件肯定上进,咱都是思想积极的人。”
陶睿点点,“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国家处都条件艰苦,总不能给咱们每个大队都办学校。”他叹口气,“这就难办了,因为领导班子一定是越来越需要人才的,能力不行的人早晚要被淘汰。现在镇上或者市里,条件好,成起来的人才越来越多,需要的工作岗位也越来越多。如果镇上和市里没岗位,那……哪个大队的计没记清楚账,是不是就要替了?”
“啥?这咋能呢?这可不行啊。”大队们一听这话就急了。
陶睿认真地说:“那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的道理?市里的孩子从小就上学,大人都认字,岗位就那么多,那有人才上不了班,领导下大队工作一团糟,是不是要派人来管理?”
“那咋办?陶干事,你也是大队出来的娃,可得帮我们啊。”
“啊陶干事,你得帮我们出主意啊。你今天喊我们来干啥?现在就要往大队里塞人了?不行啊,咱自己人才能管好。”
这是涉及各大队利益的大事,大队们都急了。
陶睿抬起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大家别急,我和大家一条,当然要帮大家想办法。也是巧了,我当拖拉机手的最后一天,拉回去几个进牛棚改造的人,正好有俩教授,一个当兵的。我这不是没招了吗?就把主意打他们身上了。
咱就在各个大队办扫盲班,男女少,谁爱上谁上,就从牛棚里挑有文化的人给大伙教。特别是计、记分员、仓库管理员等等大队里需要动笔杆子的,必须跟人学好方法,把账本和报告写得规规整整的。
这样咱把什么都办好了,上有啥想法也不想咱们大队,是不是?”
大队们你我,我你,都很迟疑。特别是有的大队眼不咋地,一听就提出异议,“那些成分不好的就该吃苦受罪,咋能让他们当师呢?”
陶睿摇摇,“没有学校,也没有师。他们就是为大家提供知识的人,这又不给他们开工资,算什么师呢?当然,我建议大家回去也提醒一下社员们,不要没事闲的去欺负人,这有啥用?有那工夫不知道认俩字,想想咋报效祖国,就知道欺负人?那是废物才干的事,但凡有点积极想法的都该抓紧一分一秒上进。”
有异议的三个大队话都被堵住了。他们要是说啥磋磨人的话,不成了思想不积极的废物了?
陶睿又说:“上上他们下放是接受改造,改造改造,得给他们机吧?真都天天挑粪,遭罪病死了,那算啥改造?他们都读书,有都还留洋,都曾经花好多钱培养起来的,不管他们成分怎么样,他们脑袋里的知识是有用的。吧?真让他们带着知识死了,那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吗?
现在怎么就把这些知识利用起来,让他们义务教导社员,帮助男女少学习上进,让我们大家一起进步,从大队、整个镇,都能越来越好的发展,这才是改造的意义。”
新华大队的大队率先鼓掌,“!陶干事说得太了!咱要接受上级指示,帮那些人好好改造,他们懂啥,就让他们教啥,平时上哪有这么好的机学东西啊,上学还要交学费呢,这有些娃读书都不要钱了。”
大队一下子说了好些人的里,这好像是挺占便宜的。光是读书不花钱就是大好事啊。但还是有人迟疑,“听说有的地方那牛棚里的人特别遭罪,咱要是跟他们不一样,能行吗?”
陶睿笑说:“这件事就是主任让我负责的,咱们主任可是在京市读大学的,是有大智慧的人,他都同意了,你们说能不能行?
说,咱当然不是优待他们,平时不教社员的时候,他们该干活还是干活。教书可是他们额外又增加的活呢,他们一点没闲着,累得很。
不,咱都不是狠的人,如果他们真帮了大伙,咱就该给人病给人病,该给人吃饭给人吃饭,别弄得一个个说话都没力气,那脑子不清楚咋给大伙讲课?别给讲错了,不?”
又是新华大队的大队第一个配合,“!咱不能不给骡子吃草又想让它跑得快。说白了是咱占便宜,白得了免费的好师,他们教得说不定比镇上师还好呢。”
大队顿了顿,咳了一声,“瞅我激动的说错话了,我就是说咱不吃亏,咱大队里有青年想上进都不知道去哪上进,像陶干事这样自学成才直接上革委上班的太少了,多少年就出这一个,哦了,还有他媳妇梁玉馨同志,他媳妇也和他一起学习,现在进了镇上妇联呢。”
大家都向陶睿,陶睿点了下,笑道:“大队奖了,我和梁玉馨同志就是怕没家人帮衬,不懂事,不好日子,想着读点书明事理,歪打正着被领导们了。咱各个大队都不缺人才,只是没想着学而已,以后咱们创造条件,大家谁想学谁就学。”
说这,他压低了声音,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被提镇上就是个例子,证明组织上很重能力。虽说市里、镇里人才多些,但咱大队里的好青年要是努力上进,能力超了他们,那也能像我一样来镇上上班啊。你们想想,一个有本事的,一个没本事的,让你们选,难道只他是不是城镇户口?”
“那不能,肯定要选有本事的,不然咋办事?”大队们都觉得陶睿说得有理,一下子就感觉未来无限好。
要知道新华大队出了个陶睿,那是相当荣耀,能吹嘘好久的。他们其他大队的大队都很嫉妒羡慕,因为有自己人在革委,那有点啥风吹草动提前就能知道啊。他们真要是培养出几个人才,像陶睿这样来了镇上,那以后干啥都方便了,有好处也能捞不少。
这下子大家里都热乎了,激动得不行,一个个拍胸脯保证按陶睿说的去办,肯定全力配合。不就是别欺负牛棚里的人吗?给他们多吃口饭,别让他们病死了,让他们给大伙免费讲课。简单啊,革委主任都说好的事,那就更没问题了,他们答应下来反而一点犹豫都没了,更想大力配合,让自己的大队突出表现,得表扬。
扫盲班顺顺利利地开展,虽然村里人大多觉得认字学习没啥用,学好了农活才是正理。但因为不花钱,不耽误上工,别人学了自己没学好像就吃亏一样,当真有六七成的人参加扫盲班呢。
牛棚里那些人日子也好了些,并不是特意给他们什么好待遇了。而是大家不磋磨他们,不刻意避开他们不敢和他们来往,不从早晚让他们干最苦的活,他们自然而然就能松口气。
有病倒的,大队让卫生给他们吃药,那牛棚漏雨实在厉害的,也有好人顺手帮忙修一下。平时给的粮食虽然都是差的,但也不至于让他们饿坏了。有些地善良的乡亲,在找他们问问题学东西后,还悄悄给他们一点野菜、一颗鸡蛋。
者讲课他们来说已经算休息了,比挑粪、犁地、挖沟渠之类的轻松太多了。这也是他们擅的,自信的东西。
这样一点一滴的小改变,直接让他们在绝望中了希望。尤其是乡亲们他们不是厌恶躲避的态度,有活力的孩子们都跑来问这问那,让他们讲城市里的故事,这他们的理可谓是极大的抚慰。
里不郁结了,生活没有那么绝望了,他们的身体自然就好了不少。
就像蝴蝶效应,这个蝴蝶效应他们绝望中的人来说,等同于救命良药。
陶睿时不时就下乡去检查扫盲班的情况,发现哪里不合理就提一些建议。有些牛棚的人茫然不知该教些什么,陶睿也给他们一个知识范围,甚至淘弄一些课本给他们,让他们轻松了很多。
在他们东风公社管辖的八个大队中,有人都记住了陶睿这个字,尤其是在牛棚中遭罪的人,都记住了他们有一个恩人,恩人的字叫陶睿。
陶睿此举可以说是打了个擦边球,一个不好就容易出事。但他这个擦边球打得又很巧妙,要说让牛棚里的人进小学当师,那绝要出问题。但现在是免费的,还是让他们牺牲自己做贡献,一点好处都不给他们,这就没什么可挑理的了。
革委主任和各位大队在同意的时候,根本没想这能帮牛棚里的人,毕竟什么也没给他们,还让他们多了一项工作啊。后期牛棚里的人感觉松快一些,纯粹是潜移默化的细微改变,这种事可不是陶睿提出来的,是大队里乡亲们自发的改变,不关他的事。
又因为接受改造的人表面变化没有那么明显,以谁都没觉得是个问题,反而夸赞陶睿办得漂亮,娃娃们不用上学都能学知识了,而且社员们都学写自己的字,算简单的算术了。这平时干点啥都方便啊,是大好事。
陶睿这调镇上才没个月呢,就在议上被屡次表扬,成了革委主任跟前的红人。
梁玉馨也不逊色,加入镇上妇联之后就积极为妇女童提供帮助。有同事犯怵不愿意去的家庭,她就主动接来调解,也有屡次求助解决不了的难题,她也二话不说地迎难而上。
刚开始有不少同事背地里笑她,说她脑子发热,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往前冲,肯定撞得破血流灰溜溜地消停下来。
结果笑话没等,反而让梁玉馨解决了七八个困难问题,得了妇联主任的重视。妇联主任亲自去谁家调解的时候,就点让梁玉馨陪着去。她是发现了,梁玉馨嘴皮子贼溜,有梁玉馨在的时候,她都不用浪费口水。
特别是有的人家不讲道理,你跟他说半天没说明白,还把自己气够呛。现在主任让梁玉馨冲锋陷阵,梁玉馨把人说得哑口无言,里痛快的同时也省了生气了,特别舒坦。
梁玉馨也知道想升职必须足够强,一点不介意在前冲锋,反而积极抓住每一个机表现自己。
她在办公室不忙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练字、书、报纸,谁都知道她积极努力。有同事很喜欢她,也有混日子的同事嘲笑她。她不为动,照样积极向上。
有一天有个同事来给她资料,她桌上的练字本打开着,就随手翻了下,惊讶地发现梁玉馨的字从不好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基本每页就有一点变化,得出每个字都是用写了的,最新写的一页,字已经很好了,比他们都好!
这同事一惊呼,办公室里有同事都知道了,接着主任也知道了。从此妇联但凡给上级写报告,或者给其他单位写什么东西,必定让梁玉馨负责。梁玉馨抄写报告的时候,给主任提了些意,主任又发现梁玉馨很有想法,写文章很措辞,越来越倚重她,简直她当做得力助手、贴身秘书一样。
继陶睿成为革委主任跟前的红人后,梁玉馨也成了妇联主任跟前的红人。
有知道他们是口子的人都人起了结交之,夫妻俩都在短时间内得领导青眼,绝不是有点本事或有点运气能办的,这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特别是十里八乡都记住陶睿的同时,梁玉馨下乡做妇联工作都顺利了许多,而得梁玉馨帮助的家庭,在陶睿需要开展什么工作的时候就相当配合,人这是相辅相成,一加一大于三的效果。
明白的人多少都在镇上有个不错的职位,而他们愿意与陶睿夫妻交好,这就是他们的人脉。这时候托人办事是常态,人脉可是太重要了,人就这么不着痕迹地开始编织自己的人脉网了。
同时他们都开始写文章投给报社,陶睿写的是青年求知若渴,想要建设祖国之类的文章,梁玉馨写的则是一些有表性的光荣事迹,主角都是一些平凡的妇女,希望潜移默化地让人明白女人也能做很多事。
刚开始他们投的稿石沉大海,他们也不气馁,继续投稿,广撒网。终于,快年的时候得了回复,人先后接稿费,各自有一篇文章被报道了。
当大队在扫盲班上给大家读陶睿夫妻发表的文章时,整个大队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