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着的凌晗，双拳攥得越来越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他却仿佛没有半分感觉，只是声音颤抖的问道：“可是为什么？那是多少条人命啊，要不是先生来得及时，整个岳州都要没了！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恒冷笑道：“对于世家而言，寒门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是连寒门都不如的普通老百姓，他们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岳州的世家，那可是敌人啊，敌人全军覆没难道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两百年没有遇到过兽潮的岳州忽然就碰上了中型兽潮，这是多好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至于岳州有多少人葬身兽口，有多少人从此阴阳相隔，有多少人从此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家族自此全族尽墨，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高高在上的世家怎么会关心这些泥腿子！！”
舒珵缓缓摇头：“谁又能猜到他们为何会这样做，怎么敢这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能猜到，如果早有预防，岳州又怎么可能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凌恒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嗤笑道：“你们知道岳阳书院都是怎么评价承平八年那次兽潮的吗？”
两人看向凌恒，俱是不知。
凌晗是因为岳阳书院里，除了凌恒他不认识其他人。
而舒珵却是因为，他又怎么会忽然问起自家大哥这件事。
“因为岳州的世家过于自负，太过高高在上，世家出身的官员不够亲民，才会酿成这样的惨剧。可笑的是，书院里竟无一人质疑，连教授们都是这么说的。”凌恒嘴角的笑容异常讽刺。
舒珵不由得沉默了，当年的真相就这么被掩埋了。如今哪怕是岳州的百姓，只怕也是这么认为的。唯一知道真相的岳州世家们，也是无比默契的选择背上这口黑锅。
不背，他们有这个能力选择不背吗？
当年的那场灾难，差点葬送了整个岳州。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世家。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世家绝不可能少，主谋不清楚是哪几个，但顺手踩了一脚的绝对不少。
这么多的世家，差点被兽潮剃光的岳州世家要如何才能抵抗？说出真相又有什么用！先不说会有多少人相信，更加重要的是，他们有证据吗？说出真相之后，百废待兴的岳州能抵挡得了后续的报复吗？
当初告诉他们妖兽异动的齐叔，不也是认为承平八年的兽潮是因为官员失职吗？可想而知，当年有多少岳州百姓是这么认为的。就算说出真相，恐怕也会被愤怒的岳州百姓认为是推脱之言吧。
其实若非齐叔的话，舒珵也不会发现当年那次兽潮背后另有隐情。
一百多年前的事情，舒珵两辈子加起来都远没有这么久。他又怎么会去关心这么久远以前发生的事情呢。何况舒珵出生的时候，舒家唯一经历过那次兽潮的舒珵曾祖父舒廷锴，早就已经去世了。
他只知道当年的兽潮很残酷，岳州损失很大。
直到他从齐叔口中知道，当年的兽潮甚至将不少世家都连根拔起，连陈家都损失惨重。整个岳州最后就剩下宣城和弈城两座城市，若非先生来得及时，这两座城市也要保不住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是，承平八年的兽潮是厉害，足足有二十多个无名境妖兽，可当时岳州的无名境，就有足足三十多位。区区二十多个无名境妖兽，怎么可能造成这样惨烈的局面！
也许有人会说，那可是兽潮，蚁多咬死象，岳州无名境是多，可他们再厉害，能扛得住千千万万只妖兽吗？要知道哪怕感知境，甚至合一境的强者，都是可以被人海战术堆死的。
可那是无名境！
感知境合一境再厉害，也抵挡不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但无名境绝不包含在内！
无名境是绝不可能被无名之下的武者用人海战术堆死的，除非他本来就重伤垂死。
人海战术对无名境是无效的！
除非你是用多个无名境来堆死一个无名境。但承平八年那次兽潮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条件！
先不说兽潮发生的时候，所有的妖兽都是失去理智的。就算它们有理智，难道岳州的无名境就是傻的吗？傻到被妖兽各个击破还发现不了？
就算当时真的是底层官员失职，未能及时将妖兽异动报告上去，等到兽潮真的发生了，难道岳州的无名境还发现不了吗？
有远古秘境的存在，加上无名境自身的灵识，早在兽潮还未成型的时候，他们就该发现了啊。
然后迅速聚头，大家先联合起来干掉兽潮中的无名境妖兽，剩下的就容易多了。
这很难吗？不难啊。
先不说兽潮的速度如何比得上无名境，就算是无名境妖兽，有兽潮影响它们的速度也快不到哪去。更别提还有传送阵，所以在兽潮发生时，岳州的无名境第一时间聚集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因为利益拖延等等，可能性太小了，岳州的世家又不傻，而且，还有谁能比岳州世家更了解兽潮？！岳州已经抵抗了兽潮几千年了！兽潮都来了还要斤斤计较的世家不是没有，然而他们早就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中了。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没有，所有的岳州世家，都是直到妖兽打上门来了才仓促应战。
舒珵从前以为这个兽潮并没有什么，因为曾祖父舒廷锴在兽潮发生的时候也不过筑基境。他知道这兽潮有二十多个无名境妖兽，这样的兽潮对底层百姓伤害很大这是很正常的，偶尔有世家阴沟里翻船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杨家。
可是如此多的世家都没了，这明摆着不对劲啊。
岳州的百姓或许不觉得奇怪，毕竟就连合一境都是无法抵挡由感知境组成的兽潮啊。
就连伯父舒怀瑾，虽然谋略手段样样不缺，是舒家当之无愧的智商担当，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要知道，舒家可从未出过无名境。哪怕后来，也只是接触到了舒珵的外祖父。然而舒珵的外祖父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在舒怀瑾面前展示实力呢。
可舒怀瑾不知道，舒珵还能不知道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