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雅掏出钥匙开门, 放下包，拿着睡衣往浴室走，声线不咸不淡道，“我去洗澡了。”
语气平平, 情绪也没起伏。
季淮拿着鞋, 刚要慌张回话，最后生生忍住, 硬着头皮装没听到, 继续拆着的快递, 好似迫不及待。
孙雅见没接话，进浴室的时候脚步还是顿了顿, 回头看了眼他。
这双鞋念叨了久, 多次也是给她暗示。以前她就送过不少礼物：鞋子、皮带、手表、钱包...
是学生, 没那么多钱，所以只要她买得起，她都会买。但是这一次，她装作没听到。
一来是太贵了。现在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还在为要不要多炒一盘肉纠结。二来，两人的关系的确快要走到尽头, 她不想买, 觉得不值得。
她曾经说过无数次，让他不要买。这双鞋太贵, 能抵上小半个月的工资, 而且还有鞋穿，上个月才新买了一双。
一如既往我行我素，该买还是买。就算没钱交房租、没钱付饭钱，还是会买, 花她的钱好像成了理所然。
孙雅关了门，对着嘴角勾起讽刺一笑。昨天晚上还说存钱规划未来的话，幸好她没真，想来不过是一时兴起，为了更好从她手里拿出钱，更心安理得花她的钱。
今天对她的那点好带来的温度，倏然又降到了极点。
真的有本事，让她连一丝的奢望都升不起来。刚想做会梦，一盆盆冷水就从头上浇下来了。
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季淮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眉头紧蹙，来来回回走，看着之前梦寐以求的球鞋，现在只觉得是夺命锁。
是十分自我的性子，加上刚出社会，像刚出了笼子的小鸟。学生时代买不起的东西，现在自己赚钱了，自然都想买，习惯了孙雅在后面顶着。
她做事情有规划，房租省了，伙食费也省了，就算把钱全部花完，依旧饿不死，撑到下个月发工资就行了。
孙雅洗了澡又洗了头，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边上穿鞋季淮，还在欣赏着脚上那双鞋，时不时拿着手机拍照，还动动手指打字，不知道发谁，眉梢还上扬着，有点得意。
说实话，看起来有点傻。
她面无表情，淡淡移开了视线，只当没看到，走过去一边吹头发。
“怎么样？”季淮等她吹干头发后，说着把脚往前一伸，让她看自己脚上的鞋。
“挺好看的。”她认真瞅了两下，真心夸赞。
“是吗？”季淮说着就垂下眼眸。
是真心慌，手心都冒汗了，生怕被她看出异常。她也太冷静，以前还会与他争吵较真，现在直接不理，好似看开了，一切和她无关。
而，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嗯。”她应了声，掀开被子上床，拿过床头的书，准备看十页八页就睡觉。
“我觉得一般般，和照片上的颜色略微诧异，而且不能水洗，陈嘉这家伙色盲吧？还说好看。”一边说一边往盒子里放，“算了，退了吧。”
孙雅已经翻开书本看了，没回，对于退不退，并不感兴趣。
季淮又制造出一点声音，发现她压根没抬头。有些挫败忐忑，把鞋子放在一边，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把鞋放鞋柜里去，不要丢在这里，一会你又不收拾。”孙雅依旧没抬头，说话声传过来。
“好。”季淮没说什么，拿起鞋盒就往走，打开鞋柜就放在了里面，若无其事又去洗澡，在里面的时候还哼着歌。
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
孙雅翻了一页书，看着紧闭的卫生门，盯着看了好几秒，随后把视线又收回来放在书本上，只是等到季淮出来，那一页书都没翻过。
“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了，你顺便晒一下。”她缓缓又翻了一页书，没抬头出声。
“不晒，明天晒吧。”季淮说着就往床上走，要爬上床。
“快去晒了，里面你的衣服。”孙雅伸出一只脚，拦住往里爬的动作，拧着柳眉，“明天就有味了，到时候还得洗。”
“真不想去，明天早上晒。”伸手要把她的腿拉开，不情愿的样子。
孙雅：“明天你肯定不想晒，现在去。”
“你去？”开始推脱了。
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受够了。这人虽说不上懒，但是干活看心情，十分随心。本来就看不是很爽，眼下就是在挑战她的耐心。
“去不去？”她的脸已经沉下来了，情绪实在无法控制。
全都是他的衣服，堆了一小堆，有些还是她手洗了才放在洗衣机里的。要是没晒干，又该说没衣服穿了。
“不去。”季淮回答得还干脆，直接一个转身，头就枕在她的腿上，昂头在玩手机。
孙雅看着这幅样子，压抑着脾气，“那我去，你起来。”
“等一下。”季淮手指还在手机页面上点着，继续枕着她的腿，就是不放开。
“起来。”她再次强调。
没理。
孙雅再好的脾气要被磨没了，闭着眼，又缓缓睁开，准备直接抽回自己腿，真的恨不得在给一脚。
她对的耐心的确越来越少，但是他的确越来越过分。
“明天我上班早，快递要上门取件，你多少点能起床？我让他上门取。”季淮突然扭头，认真冲她问一句。
上门取件可以选择时间段。
“我不知道。”她压抑着脾气。
“十点？怎么样？”又问。
孙雅没回答，懒得回答，干脆直接躺好，“算了，我不晒了，你自己去晒，反正也是你的衣服，爱怎么样怎么样。”
真是让人烦躁。
“生气啦？”季淮把手机放在一边，起身凑近她，“我现在去晒，没想让你去。明天十一点上门取件，鞋子我放在鞋柜里了，到时候你。”
“没生气。”她话虽这么说，但红唇紧珉，懒得看。
“还说没生气？”季淮伸手抱她，凑过去要亲她，孙雅直接别开脸，还挺不要脸，硬是凑过去亲。
“烦不烦？”她拉了脸。
一点到晚笑嘻嘻，好像哄哄她就能好，每次都不一回事，以为她这辈子就和捆绑在一起。
不仅如此，只想逃避责任，过舒坦日子，毫无规划。
季淮就怕她不生气，生气了还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拉越大，“我去晒，这不是拦着你去吗？现在就去。”
“去！”她推了，不让他靠近。
季淮又凑过去亲她一口，随后坐起来，“去！现在就去！马上去！”
话音未落，麻溜下床，穿上拖鞋就往洗衣机边走，提上衣服就去了阳台。
这幅样子，又让孙雅接下来的火没处发，但到底被惹了，就做不到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等回来，她脸色还是有点不好看。
“睡觉。”季淮又爬上床，伸手要去抱她，还冲她笑。
孙雅火气越来越大，两人之间，好似都是她在发火，在憋闷气，永远不知道，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如果不开心，就懒得理她，才不会管她情绪。
“别过来！”她抬起脚，对着，抗拒中还带着不悦。
“还生气呢？”季淮抓住她纤细白皙的腿，一副丝毫没察觉到危急的神情，“我不是去晒了吗？”
“别碰我。”她用力抽回腿，发现他抓得紧，更加用力一抽。季淮都没反应过来，她身子往后昂，“砰！”一声，头直接砸在了床头柜上。
声音响亮，孙雅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眼泪都快出来了。下一秒，她猛地被人抱在怀里，季淮抱起她的头，伸手放在后面揉，是着急了，低头不断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的错。疼不疼？”
季淮大手一直在揉着她被撞的地方，还低头亲了亲她，眼底又愧疚又心疼。
是真没想到她突然这么用力抽回脚，心疼是真心疼了。
孙雅的确是疼，但被他揉得暂时没感觉到，被他抱在怀里，还蛮舒服，但是也气，没有说话。
久没惹她生气了，她以为就算分手，就是闹再大，骂得再难听，她也不一回事，彻底释怀不计较。
可是这个人蠢得还是会惹毛她。
“好像肿了。”季淮眉头蹙得紧，抬起她的头，凑过去撩开头发仔细看，十足认真。
孙雅随口回：“肿了更好，顺了你的意。”
“说什么呢？”季淮盯着她的眼，面色严肃，“这话能开玩笑？要是伤到脑袋了怎么办？你受伤我不心疼啊？”
“会吗？”她反问。
她都感受不到他的喜欢了，还会关心她的事情？会上心她的事情吗？
“怎么不会？”没有思考就接话，随后还要道，“孩子随母亲，本来就不太聪明，这一撞，会不会更笨啊？”
孙雅：“....”
“开玩笑的，但是我肯定紧张你，怎么不紧张你？不紧张我紧张谁？”说这话说得自然，没有半分刻意。
孙雅不太信，可是随口一说好像更为真诚，她找不出破绽。饶是如此，她也不想搭理季淮。
成天闹，真是让她生气。
“帮你擦点药。”下床拿了药。
孙雅：“不用。”
“听话。”态度还挺强硬，她懒得理，侧了身子，闭上眼睡了，随他折腾。
她擦好药，睡进被窝抱她，倒是好脾气一直在哄，“还在生气呢？”
“没生气。”她硬邦邦回。
“还说没生气，气多了对身子不好。”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手里揉捏着，主动道，“我你买化妆品，别生气了？”
“不用。”她拒绝，买的她也不敢用，都是杂牌。
“那不买。”回得干脆。
孙雅：“....”
她就知道，真是受够了。
“我是直男啊，不知道买什么，你发红包。明天鞋子退了，钱都给你，有两千八，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当我道歉了。”季淮继续放低声音哄她。
孙雅神色微微一变，季淮不是讨她欢心才故意退了鞋，刚刚就在退了，于是问，“为什么退？”
季淮回：“之前让陈嘉帮我抢的，时就把钱转，后面都忘记这事了。都要开始计划存钱了，我肯定不会买这么贵的鞋子啊，这么消费哪能存住钱？退掉能存两千八。”
“你自己存吧，不用给我。”她说。
说不了两千八，然后要她无形给花四千八，可受不起。
“这两千八我不存，下个月才开始存，你买化妆品和衣服，算是我道歉，别生气了。”抱着她，一直在哄，伸手又摸了摸她刚刚撞到的地方，半开玩笑，“都要撞傻了，刚刚吓我一大跳。”
孙雅瘪嘴：“又不是你疼。”
“我心口疼。”
...
孙雅依旧没有把的话放心上，两人小打小闹，抱着睡觉了，她也懒得和计较。
昨晚她擦了药，揉了揉，第二天醒来倒没什么事。
十一点的时候，她在煮饭，快递员来拿走了鞋子。
紧接着，她烧好菜的时候，正准备吃饭，手机响了起来。
“叮！”
季淮：“【转账】”
她在餐桌上坐下来，打开手机一看，她赚了两千八百八十八，附言：赔礼道歉。
以前她心疼他，一般不会收他的钱，结果还真不发了，还成理所然。
这么些年，她真没花他什么钱，这还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试探，觉得她不会收，收了不会花。
想着，她直接收了，打开购物软件，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套化妆品发了过去，紧接着道，“想下单这个，钱还不够。”
估计下一句就是：这么贵？我们要存钱啊？
就算发她钱，是想着她让她存着，不能乱花。左手右手的区别，而且还会从她这里花更多。
不家用，不房租，赚翻了，说白了是真自私，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给找借口洗白。
“叮。”
季淮：“【图片】”
孙雅点开一看，见已经下单了，接近三千五的一套水乳霜。
她还是蒙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任，觉得不过在走形式，希望她主动说出口她不要，然后“勉为其难”退掉。
在她心里，就是这种人。
“用花倍付的。”又发来一句，还附上额度，已经透支了四千，下个月要还的。
孙雅就知道是这样，眼底平静，缓缓打出一句：退掉吧，我不想要。
她刚要发出去，季淮又发来信息：还好额度高，还剩三千，这个月有季度奖金，发了就还。
这让她动作止住，还未多想，另一头消息又发来：我要去吃饭了，今天不去食堂吃，和同事约着出去吃。你快吃饭午休。
说完还发了一个回聊的表情包。
若是以往，不想给她买，必说了就等着她自己说不要，这回明显是没有。既然下单了，更想她快点说，不然快递就发出去了。
她删掉框里的话，发了一个表情过去，想了想，又把刚刚的话打上，重新发了过去。
算了，她不要了。
季淮那一头却迟迟不回，这让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误会了？根本没想退？
不过，有可能是故意不回，但是已经退掉了。
孙雅懒得纠结，下午随心睡了个懒觉，明天就要去继续上班，得多睡睡。
晚间。
季淮回来的时候，吃饭时她随口问了一句，“你退了吗？”
“退什么？”疑惑。
“化妆品。我不要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她说。
“下午忙，手机没电了就放着充电，没看消息。”立刻掏出手机看消息，吃了一根青菜，“已经发货了。”
孙雅抬头，“这么快？”
“发了就发了，那就要了。你的护肤品不是快没了吗？迟早得买。”季淮把手机放在一边，没再看第二眼，动作十分随意。
其实没发货，骗她的。
这钱不花也得花，就怕她不花，不怕她花。
闻言，孙雅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季淮她转账，她恶意揣摩过，如今买化妆品，她也恶意揣摩他。
误解了别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丝愧疚，内心的想法会更加改变，那些清醒的质疑会慢慢出现裂痕。
季淮可不让她在细细想，洗完澡就拉着人滚床单去了，必须要双管齐下才好。
虽说和孙雅可能不适合结婚，有点渣，但是不能否认两人在其他方面异常和谐合适。
孙雅还没有多想，温存过后会格外温顺。抱着她一顿亲一顿啃，借着亲热过后温存的劲头，使劲流露对她的迷恋痴迷。
虽说爱自己，但是也爱她，后来就没遇到这么爱的人了。
或许爱得不纯粹，曾经真诚。
太温柔炙热，孙雅都差点陷在里面，任由他抱着，乖乖待在他怀里，出口的语气都软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