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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卢文的努力

徐琬还没来, 卢文倒是先到了。

说来, 这卢文也是真有毅力,也是真舍得下脸。

自从他下定决心, 要重新在齐晟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以后,几乎每隔一天, 就会到东五所去请安。

等齐晟被立为太子之后, 他更是天天往东宫跑, 风雨无阻。

尽管,齐晟从来都不搭理他,任他自由来去。

若是换一个憨一点的, 见自己这般殷勤地跑了这么久, 太子却半点儿不为所动, 就算不心灰意冷, 只怕也要丧失了大半斗志了。

丧失了斗志之后,就算还能每日都来报道, 也会把这件事当成可以应付的差事。

但卢文却始终斗志满满。

因为他心里明白,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不准备再用他了,根本就不会让他进东宫的门。

东宫伺候的人这么多,哪一个不想替殿下分忧,不想在殿下面前露脸?

只要殿下表露出一点不想见他的意思,你猜他进不进得了东宫的门?

如今他既然还进得了端本宫的大门,就说明他身上还有值得殿下看重或者是利用的地方,殿下还没有彻底放弃他。

这对他来说,就是机会。

哪怕只有一丝, 他也要抓住。

若不然…………

想到自成王倒台之后,就再一次上窜下跳,撺掇着父亲废长立幼的母亲,卢文眸光一暗。

如今他弟弟卢玉也长大了。

若说小时候,卢玉还有几分天真可爱之处的话,如今的卢玉在母亲的影响之下,就尤为面目可憎。

不过,卢文也不得不承认,卢玉这几年的确是长进了许多。

至少,比母亲有脑子。

只可惜,他那几分脑子,都用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上了。

比如,在父母面前挑拨离间,让他和父亲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父子关系,重新僵硬起来;

再比如,一边撺掇着母亲,让母亲给父亲吹风废长立幼,一边又在他面前卖乖,想要摘取他以后可能在新储君这里取得的果实。

对于卢玉这点心思,卢文看得一清二楚。

他只想对卢玉说一句话。

——你在想屁吃!

在家里的艰难处境,让卢文明白,他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不往上爬,还有个退路。

他要是不往上爬,就没有退路,只有死路。

所以,他不但每日里风雨无阻地往东宫跑,对东宫上上下下都极为有礼。

而且,只要是能帮忙的地方,哪怕是看见人搬东西,他也会上前帮忙。

齐晟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他,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也都看在眼里。

对此,卢文自然知道,齐晟也知道卢文知道。

但哪怕是有目的的事,能坚持这么久,半点都不松懈,这份毅力,让齐晟不得不动容。

所以,这一次,再听到卢文请安的声音后,他让人把卢文带进了书房。

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效,饶是卢文再怎么城府深沉,也不禁激动万分。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了自己。

来宣他进去的,是张起麟。

或许因着张起麟平日里掌管情报的缘故,在某些事情上,他比王进宝要敏锐得多。

是以,在面对卢文的时候,王进宝阴阳怪气的,张起麟就只是揣摩着主子的态度,待他不冷不热而已。

不过,有了王进宝的对比,卢文对张起麟的感官,无疑要好得多。

张起麟淡淡道:“卢世子,请吧。”

“劳烦张公公带路了。”

张起麟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齐晟让卢文进书房了,就改变了态度。

而卢文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这个张公公,比王公公会做人。

“臣卢文,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

齐晟也不为难他,“张起麟,给他上茶。”

卢文忙道:“多谢殿下。”

这时,他心里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跪地痛哭流涕,忏悔一番。

按理说,他是该的,但是如今这位殿下的性格,喜欢务实,不喜欢务虚。卢文怕自己做得太过,会适得其反。

但如果不表态,又怕自己显得不够诚恳。

因此,他才犹豫。

齐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在我这里,不用整那些没用的,把差事办好了,比什么都强。”

卢文心下一凛,拱手道:“是,多谢殿下教诲。”

也就是一瞬间,他所有的小心思,都化为了乌有。

因为他发现,这位殿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敏锐,还要聪慧。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这位殿下面前,只怕是无所遁形。

如果他想在这位殿下面前出头,唯一的出路,就是按照殿下亲口给他指出来的出路,老老实实办差。

见镇住了他,齐晟收回了目光,无声地笑了一下。

像卢文这种人,骨子里就带着不安分。

所以,想要用卢文,头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得镇的住他,让他害怕。

只要镇的住他,他就会乖乖听话,成为最好用的鹰犬。

自主权这种东西,卢文不配拥有。

难得糊涂这四个字,也不适合卢文的主子。

“你如今在哪里当差?”

齐晟这是在明知故问。

早在卢文第一次出现在东五所的时候,张起麟和梁靖就已经分别把卢文的资料放在他的案头了。

因着长宁侯老侯爷早早瘫痪在床,爵位已经传给了卢文的父亲。

卢文虽然是嫡长子,但自幼就不得父母喜爱。

他的父母一心要把家里的爵位传给小儿子,哪里又会舍得浪费家里的资源,给卢文求个官职?

所以,齐晟知道,卢文如今除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世子之位,就是个白身。

但他还是问了,他就是要激起卢文的羞耻与不甘。

对卢文来说,这些东西,都可以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其实,齐晟是很欣赏卢文这样的人的。

因为,这样的人纵然不好掌控,却从来不会怨天尤人。自己想要什么,就会一心奔着那个目标去,谁也动摇不了他。

齐晟相信,无论在位的是谁,卢文都会有一番作为的。

果然,卢文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却很干脆地说:“回殿下,臣如今并没有差事在身,只盼能有机会,为殿下分忧。”

哟,这顺杆爬的能力,颇有他的几分风范呀!

齐晟笑了笑,说:“我这里还真有件事放心不下,却又不可能时时去盯着的。”

卢文眼睛一亮,跪了下来,“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起来,起来,没那么严重。”

齐晟虚扶了一把,“坐,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多谢殿下赐座。”

这是近几个月来,卢文第一次和太子说上话。

他发现,如今的太子,和做睿王的时候,果真是不同了。

如果说,做睿王的时候,殿下是浑金璞玉,如今却已经是精心打磨过的,哪怕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谁也别想夺走他的光彩。

细心的卢玉还注意到,虽然都是太子,都住在东宫,但殿下却不像成王当初一样,张口闭口称孤道寡。也并不像成王一样,总是高高在上地端着。

可是,殿下只平平淡淡地自称一句“我”,他就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不敢倾斜晃动分毫。

殿下态度平和,并没有端着架子,可他就是不敢在殿下面前耍半点儿小心思。

从前侍奉成王的时候,他虽然也有对储君的敬畏。

但偶尔的,他心里也会闪过一丝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就什么都有了。

如今面对这位殿下,卢文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生贵胄,气度雍容”的人存在。

成王不是太会投胎,而是太不会投胎。

本来是一块还算漂亮的石头,却偏偏遭遇了太子殿下这块绝世美玉。

珠玉在侧,相形见绌。

也就怪不得陛下非要易储。

卢文暗叹了一声:我以前,可真够瞎的。如今吃这么多的苦,也是真够该的!

他的这些心思,齐晟可不知道。

但齐晟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态度更恭敬,也更谨慎了。

很好,这就是齐晟想要的效果。

齐晟若无其事地说:“你也知道,我和五哥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来了,婚期也已经定了。”

卢文笑道:“臣还未恭喜殿下。”

“同喜,同喜。”

齐晟回了礼,接着说:“五哥年长,所以婚期在我之前,比我早了三个月。我就担心,内务府那边为了赶进度,会在五哥的婚礼上有所怠慢。”

在听他说话的时候,卢文也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神色,用以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反话。

是真心的。

卢文不免羡慕起来。

——都说皇室亲情淡薄,但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自小就要好。哪怕太子殿下这个弟弟越过了端王做了太子,两人的关系也依旧为人称道。

反倒是他们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勋贵之家,为了一个小小的爵位,两兄弟还要相互算计。

但卢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悲春伤秋的人,他很快就让自己从这种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因为,那些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殿下放心。”

卢文坚定地说,“臣这就到内务府去,替殿下看着,绝对不让人怠慢了端王殿下。”

齐晟笑了,“有你去看着,真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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