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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一百六十五

翌日, 顾辞随耶律钦一同进宫。

他们同来大宋,自是也要入乡随俗, 换上宋朝服饰。中原地区,向来讲究“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除非出家,轻易不剃发,否则便是对父母不敬,不重孝道。

辽国却不讲究这些,辽国男子常常是将头发都剃光, 只在脑袋的左右各留有几撮头发, 耶律钦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此时在头上裹了布巾。他长得高大,五官长得粗犷,即便身穿汉服, 一看便知不是大宋人。

顾辞在辽国的身份是有一半汉族血统的, 并未剃发,但也将头发全编成小辫儿。因要进宫,他换了身很是讲究的黛色立领长衫,荷包、玉佩一个不落地佩戴在身前,再将长发束起,再度变回当年的翩翩少年郎。

耶律钦是个粗人,见他穿这样一身出来, 也不会用些美丽词语夸赞,只是再度可惜道:“只可惜我没个女儿,否则定要把女儿嫁给阿辞!”

顾辞笑了笑,与他一同上了马车。

夏日炎热,夜间凉爽而又毫无冷意,赵琮便在后苑摆宴。

耶律钦带着顾辞在太监的带领下,直接往后苑走去。顾辞是头一回进宫,并不抬头多看,跟着太监走上台阶,他暗自猜测怕是个小亭子。

他们还未走至,耶律钦已经爽朗笑道:“陛下,您留步!您留步!”

接着便响起一道格外和气的声音,温声脉脉道:“朕盼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来了。”

声音温和,却又有些凉丝丝的,这样的夏日里头,听到耳中极为舒适。顾辞便知道,这是他为此效力多年的陛下。他跟着耶律钦一同行礼,请了安。

赵琮又赶紧道:“快请起。”

耶律钦“哈哈”笑道:“是我们来晚了!叫陛下等了!陛下您先瞧瞧,这便是咱们大辽最为厉害的大巫师,阿辞。”

顾辞这才抬头,朝赵琮再作揖:“见过陛下。”却依然敛目。

赵琮笑:“阿辞巫师不必多礼。”

“阿辞你何必这般扭捏,抬头叫陛下好好看看。”耶律钦说罢又对赵琮道,“不是我自吹,咱们阿辞这长相,陛下你也瞧瞧,瞧中了给阿辞赐个婚吧!他也是有一半汉人血统的,这相貌,这才学,绝对配得上你们大宋的贵女!哈哈!”

顾辞心中无奈,也真的抬头,与赵琮对视。

陛下同他想象中差不多的长相,只是长得还要更好些,顾辞再度露出一丝笑容。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他眼前微微一花,赵琮背后,谢文睿也在对他笑呢。

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顾辞再低头,眉头微拧:笑成这样?被耶律钦看出来可如何是好?

但耶律钦显然没看出来,他如今与赵琮正处于关系十分好的时候,见了礼,便到亭中落座。

赵琮见顾辞还站着,便道:“阿辞巫师快坐,饭菜已摆。”他再指着赵世?,“这是朕的侄儿,赵世?,家中排行十一的。”

顾辞先行礼:“见过十一郎君。”再坐下。

赵世?也对他拱了拱手,随后便看热闹地看向谢文睿。

不待赵琮介绍,耶律钦先道:“这是谢文睿谢大人,曾经也去过咱们大辽!如今任职,任职——瞧我这脑子,谢大人如今任职何处?”

谢文睿不在意道:“在下任职于登州。”

耶律钦点头:“登州是个好地方啊,那处临海……”他的话匣子一开,便再也停不下来。

赵琮与他聊得欢畅,不时笑。赵世?在一旁静静听着,间或说上几句,大多时候都在给耶律钦倒酒。最初耶律钦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他也与大宋皇帝是合作关系,与大宋关系正好,十一郎君是下一任皇帝,哪能给他倒酒!

赵世?却坚持,耶律钦只好随他去。还因为是他亲手倒的酒,耶律钦一杯也不好推辞,全都喝尽。

其余两人,皆是全程沉默。只不过顾辞沉默着一直在吃菜,滴酒不沾。谢文睿沉默着一直在喝酒,偶尔偷偷看一眼对面的顾辞。

赵琮是真想帮帮这对苦命小鸳鸯,无论将来成事与否,最起码给对方一个机会才是。

因而今日席面上的酒其实分有好几种,赵世?亲自为耶律钦斟的酒便是那极烈的。即便耶律钦这样的汉子,喝了两壶半后,也趴到了石桌上。

顾辞赶紧道:“陛下,我家大人并非有意,实在是与陛下相谈甚欢才多饮几杯。”

“无碍。”

赵琮知道这是顾辞谨慎,即便耶律钦醉了也要装作互不相识。

顾辞起身,便想扶着耶律钦走。赵琮已对福禄道:“将刘使官抬下去歇息,醒来给他饮醒酒汤。”

“是。”福禄叫上侍卫来,抬着耶律钦走了。

顾辞以为,这是赵琮有话要私下与他说。也是,多年来,他还是头一回与陛下相见。

人走后,赵琮便道:“顾郎君与朕印象中不太一样。”

顾辞笑,他们印象中的他,还是当年那个不知轻重,不知伤悲,游戏人间,成日胡闹的顾辞吧。

他道:“毕竟五年已过,岁月教人成长。”

赵琮感慨:“也是。这些年来,辛苦你,也多亏了你。”

顾辞认真道:“为陛下做事,不苦也不累。”

赵琮看着面前这位郎君,心道,怎能不累?其实他觉得,顾辞私下里应该是要怨他与赵宗宁的。只是当年,他与赵宗宁也未想到,不过是多带一个人去辽国,却发生这么多事。更未想到他去了这么一回,竟是五年未能归来。

他不禁也有些好奇,当年赵宗宁道此人古怪,不按牌理出牌,到底是个什么出牌法?

只可惜,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说得矫情些,大约每人心中都曾住有一位少年郎,不知哪天,这位少年郎便要被杀死。被自己杀死,或者被他人,被命运杀死。

赵琮身居高位多年,倒不会将一切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会有太多负罪感。但是亲眼见到连妹妹都说古怪的郎君,如今变得这样沉稳,表情与语言皆是滴水不漏,也是深感遗憾的。

他也不能为之给予太多补偿,只想把地方留给他与谢文睿。

如果两方都有意,借此机会说透也好。若是无意?说透了更好。

赵琮看向赵世?,赵世?心领神会:“陛下,你方才喝了酒,我陪你散步散散酒意吧?”

赵琮点头:“虽饮得不多,到底有些不适。”赵琮说着便起身,对顾辞抱歉道,“真是对不住顾郎君——”

顾辞立即道:“陛下如何能这般说。”

赵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朕去下头走走。”他又回身看谢文睿,“你好好陪顾郎君,你们是好友。”

谢文睿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落在自己身上,欣喜不已,连连点头。

赵琮装作有些晕,赵世?扶着他走下凉亭。

待他们与宫女、太监都走后,谢文睿立即小声叫他:“向莱……”

顾辞脸上总算有了表情,他叹了口气,不满道:“耶律钦还在呢,你方才就不知道遮掩一些?”

“我遮掩了……”

“你——算了算了。”顾辞坐下,继续吃,他许久不吃大宋的饭菜,吃腻了辽国的各式肉与奶,难得回来,自然是要尽情吃。

谢文睿讨好地给他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你爱喝的鸭子鲜笋汤,一点儿油沫子都无。”

顾辞叹气,接到手中,说道:“倒也巧。”

“不巧,我与陛下说了,说你喜好这道菜。”

顾辞大惊,放下碗,看他:“你胡说什么?”

谢文睿喝得也有些多,虽不至于醉,却也比往常大胆了不少,他看着顾辞的双眼道:“陛下问我,你可有喜好的食物,我便如实说了。”

顾辞心中莫名不安,他总觉得陛下似乎知道些什么!否则何必特地把亭子留给他们俩?还把耶律钦灌醉?他可看得仔细,那位十一郎君拿着酒壶,可是一杯又一杯地劝啊!

“你可是又生我的气?”谢文睿有些心酸,“我也愿你吃得好,这些年你在外头吃苦,我——”

顾辞“啪”地放下筷子,小声怒道:“你闭嘴!”下头可还有侍卫在呢,虽说隔得远什么也瞧不着,万一有人偷听呢?!

谢文睿一听这熟悉的带有怒气的言语,没忍住,眼睛一红,竟然哭了!

“……”顾辞哑口无言。

“你可算又这般与我说话了。”谢文睿哭道。

“……”顾辞撑住石桌,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心烦透了,头也疼。偏偏谢文睿还在哭着诉衷肠,他忍无可忍,烦道,“能不能别哭了!”

谢文睿依然哭。

“蠢驴!能不能别哭了!哭得我头疼!”

谢文睿听到熟悉的骂他的话,倒是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这么些年,你能否有些长进?!”

“我对不住你,可是我就是喜爱你,我没办法啊我没办法……”谢文睿边哭边说。

“……咱能不能先不哭?”顾辞怕了他了,见如何劝都劝不动,无奈道,“要如何你才能不哭?!”

谢文睿微醉,脑中灵光一现,想起赵世?教他的:死缠烂打。

十一郎君教他,装可怜、装傻是最有效用的。要想抱得佳人归,脸皮便要往厚了去放。

谢文睿心中一定,也不去擦眼泪,而是伸手去拉顾辞的手。

顾辞吓得立刻往回缩,可是顾辞到底是书生,谢文睿却是正经的武将,每日光是练刀练枪便要耍上一个时辰。他牢牢拉着顾辞的手,任由眼泪往下流,望着顾辞道:“我此生只心悦你一人。”

“……你先松了手。”

谢文睿“借酒壮胆”,拒绝:“我不松!向莱,我对你一片真心,当年你进京赶考,去礼部审核时,我瞧见你的第一眼,我便——”

顾辞气得站起来,一把拿起筷子去敲他的头,愤怒压低声音道:“你快闭嘴吧你!”

谢文睿豁出去了,将顾辞的手抓到跟前,贴到自己的面上,“醉眼朦胧”,抬头看他,苦道:“我不求更多,往后还有许多年,我总能向你证明我的真心。我只求你别再对我有所隐瞒,只求你还似从前那般,打我,骂我。”

顾辞又惊又怒:“你是傻了吗?啊?谁喜欢被人打,被人骂?!”

“我喜欢被你打!被你骂!”

“……”顾辞更气,用筷子连敲谢文睿的脑袋,心中愤怒想,明明这些年为陛下养马练兵,还去登州担了个那样的大的担子。怎么偏偏在他跟前,还是这幅样子呢!

这副样子,真是看得顾辞想忍都忍不住,他不由又连抽谢文睿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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