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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任门客 (下)

晏圉古怪地瞥了一眼田穰苴,田穰苴却浑然不绝。

瞅了一瞅一脸正经的吕邗姜,晏圉直替吕邗姜感到委屈:旁人也就罢了,自家丈夫竟然听得走神了,实在是……一点也不体谅妻子啊!

便听吕邗姜道:“夫君,你在想甚么?”

“嗯?啊?哦……”打个激灵,田穰苴赶紧地回过神来,赧然地看着吕邗姜,干巴巴地问,“为夫——在想,邗儿是希望为夫去任晏氏家族的门客么?”

说罢,田穰苴直直地盯向晏圉,似在考虑他该不该归其门下。

晏圉反被田穰苴盯得发毛:尽管田穰苴来投,作为晏氏家族的族长,晏圉本该很高兴,然而……然而,许是记起田穰苴曾为大司马,现今归到他的麾下,不但没让晏圉生出一丝满意感,反而令晏圉狐疑不已:

这厮是不是有甚么阴谋?

——哦~对了,按照吕邗姜所说,假如田穰苴真任晏氏家族的门客,再不小心地泄露这则消息,指不定真会造成旁人以为晏、田两家结盟……

田氏有意扶持公子阳生,虽然表面上大家都不晓得,但在私下,大家族们都传了遍儿——田氏和晏氏结盟,岂不说明晏氏也想扶持公子阳生了?……

大王会同意么?

晏圉心下咯噔:如果齐王不向他发难,证明齐王也有意公子阳生,若是发难……倒吸一口凉气,晏圉猛地跳起,拱手道:

“本将有事先行一步——田子,稍晚本将再给你下达命令!”好么,这才刚任门客一职,田穰苴还未正式地上岗,晏圉便已上道地改了称呼。

此时,晏圉最应向齐王表示立场——即使齐王不知晓!

但若被齐王得知,且不是他主动地坦言,想必那时齐王绝对会愤怒,进而重重地严惩晏圉,甚至整个晏氏家族……

晏圉脚下生风,快速地跑走。

望着一骑绝尘的晏圉,吕邗姜和田穰苴张口结舌。

“邗儿说了甚么可怕之事么?”转过头来,吕邗姜严肃地问田穰苴。

田穰苴老实地摇了摇头,答道:“未有。”

“那为何将军会这般匆忙……?”吕邗姜若有所思。

与晏圉所思不同:吕邗姜第一个想的是那个纵火烧晏村的犯人,是不是那个犯人被释放了,以至于晏圉急切地赶向临淄宫,禀明此事;其次,吕邗姜才和晏圉想到一起——

晏圉擅自与田氏家族亲近而不告之齐王,必会引起齐王的忌惮!

谁让晏氏和高氏还有联姻?——再与田氏有所瓜葛,未免太招风了!

因此,真若引起一国之君的忌惮,想来晏氏家族就离灭亡也不远了。

吁了一口气,吕邗姜莫名地心想:有朝一日,她能登上那个位置,她会像君父那样么?……内心清明,吕邗姜涌起一抹念头——

唯才是举!

只要不危害齐国,她必信任对方、重用对方!

……扯远了。

快速地理了理碎发,吕邗姜刚想提议田穰苴,去周边看一看,却忽听一道熟悉的男声喊道:“别缠着老朽,别缠着老朽,再缠着老朽,老朽可要发脾气了!”

田穰苴和吕邗姜面面相觑:晏非?!

没料到,入住晏氏府邸的第一天,田穰苴和吕邗姜遇到的第一位拜访者既不是吕瑞姜,亦不是田恒,而是不远百里赶来的晏非——和他的儿子晏慈!

吕邗姜微微地探头寻望。

果不其然,晏非带着晏慈,一老一少,一前一后,风尘仆仆,朝吕邗姜冲来——晏非高兴地叫道:“邗姬夫人?邗姬夫人?哈哈哈哈,真是邗姬夫人!”

“晏老——”吕邗姜惊喜地看向来人,再向来人身后的某人点头致意,“见过慈兄长……晏老,你们来得好早,可曾吃饭没有?”

吕邗姜主动地执待晏非和晏慈进屋——

晏非道:“太客气啦!老朽吃过啦!”

吕邗姜暗地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她刚才提到的「请吃」只是随口一说,幸好晏非答的是「吃过」——不然,那可真要尴尬了!

上上下下地打量居所,晏非满意地点头,赞道:“族长待你们不错,这间屋子,可比咱们晏村的那间好多了——你们住着也舒服……”

何止「好多了」?——简直「好上太多了」!

一行人跪坐于席。

一见吕邗姜端端正正地跪好,晏非不赞同道:“邗姬夫人何必学那大老爷们的坐姿呢?你便随意罢,想怎么坐便怎么坐。”

吕邗姜干笑一声,却不敢随便坐法,免得破了自身的形象。

“不妨事,不妨事。”吕邗姜矜持地说,说甚么也不肯放凭自己胡坐。

晏非见罢,也不再纠正吕邗姜的想法,直对田穰苴说:“大司马,一夜可还睡得安稳?——老朽特意回到晏府,就为探望你俩。”

撇了撇嘴巴,晏非皱着眉头,瞄了屋外一眼,仿佛又想起甚么不愉快的往事。

田穰苴则感动道:“多谢晏老挂念,苴和邗儿在此尚好。”

“尚好便好,尚好便好。”晏非抚了抚胡须,兴致勃勃,“住处找着了,可有甚么打算?”——如有事做,就能赚钱养活妻儿……好歹不被饿死!

田穰苴听罢,笑得像个恶作剧小孩子,灿烂微笑,说道:“晏老勿要担心,苴已是晏氏族长的门客……以后,便能赚钱养邗儿啦!”

“门……门客?”晏非狂喜,却不动声色地愕然,“你投靠老朽本家了?”

“差不多罢?”田穰苴笑了一笑,“总之,门客与死士相比,总还是有所进步的,不是么?”——垂下眼帘,田穰苴的声音很低沉。

吕邗姜轻抚田穰苴的手背,心知田穰苴定是忆起了难堪往事。

而晏非和晏慈不知为何,皆觉田穰苴的表情有点阴冷,令他们轻微地害怕。

缩了缩脖子,晏非挤出一丝笑容,努力地转移话题,嘿道:“每次瞧见你们夫妻二人,总让老朽思念起内人——唉,话说,上次,她和老朽吵架了罢,她便带上媳妇和孙子前来晏府小住,至今都未归来,老朽想着,该接她们回来了……你们要不要与老朽同行,顺便也观赏观赏晏府呢?”

田穰苴依言道:“好。”

于是,众人起身,相继地出门。

田穰苴和吕邗姜所住之处乃是晏府的客居。

但见客居,完全不像客居,反而更像一处豪宅——宅子周边,很应景地种植各种花树,诸如桃树、梨树、桔树等等,还配合一方池塘,塘里有鱼,极是安谧。

并且,院落真像一座小型花园,地面还铺有三种不同的鹅卵石,像路标,具备艺术的美感,养眼得很。

试问哪家的客居竟会这般高调?

一路走来,田穰苴和吕邗姜目不暇接:这面积,这气派,丝毫不比临淄宫差——吕邗姜甚至觉得,她的见识太小太小,害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晏氏,不愧是齐国四大家族之一。

晏府的走廊,宛如小巷,走了半天,方觉出了院子。经过一片树林,众人瞧见一群貌美的姬子们穿得花枝招展,争相地咯咯而笑。

吕邗姜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田穰苴是目不斜视,而晏慈则是看直了双眼,小声地问道:“老爹,她们是谁?”

“还能是谁?”晏非没好气地道,“她们是晏圉的姬妾。”

闻言,吕邗姜瞪大眼睛,惊道:“姬妾?——方才少说也有二十来人……全是?”

“是啊!”晏非骄傲地补了一句,“所以说,你遇上大司马,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吕邗姜耳根子都红了,却不由地回想:当年,晏相命令晏圉迎娶高氏女儿,二人也应相当和睦,哪知几十年过去,晏圉也纳了许多妾室?

不知那高氏女儿,是何心情?

思及极恐,吕邗姜暗地握紧田穰苴的右手,眼底满是恼意。

好像在说:你若敢纳妾,邗儿便与你分道扬镳!

田穰苴回握吕邗姜的双手,眼里的温柔之情几乎都要溢出。

似是在答:此生此世,田穰苴只有吕邗姜这一位妻子!

绝不纳妾室!

无论如何!

腾地,吕邗姜又脸红了。

轻轻地叹息,吕邗姜亦觉这一生遇到了田穰苴,确是她的福气。

走了良久,众人亦没抵达晏非的目标之处。

田穰苴他们还好,吕邗姜却有些吃力了。

额头渗出汗珠,吕邗姜走起路来,只觉步调都是软绵绵的。

田穰苴头一人发现吕邗姜的异常。

一把搂住吕邗姜,田穰苴道:“晏老,邗儿不对劲儿!”

晏非回头,一看吕邗姜,经验老道地回答:“累着了。”

“那怎么办?”田穰苴急得满头大汗。

“还能怎么办?”晏慈补充,“送她回去罢!”

“啊?”田穰苴傻眼。

晏非好心道:“也罢,你们回去罢?——有空,老朽再带她们来探望你们。”

言罢,晏非挥了挥手,带着晏慈,毫不留恋地朝前走去。

目视晏非他们走得远了,田穰苴咬了咬牙,果断地背起吕邗姜,同时大吼一声,吼道:“老华,快去请个医师!……”

伴随田穰苴的吼声,晏府的某个客居,顿时手忙脚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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