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葛辩走近时，已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了。他挤进不算太密的人群，只见一个红发女子正对一个男人大声咆哮。
在另一边，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小腿坐在地上。艳丽的花朵散落了一地，破碎如雨疏风骤。在阳光下，那一头红发显眼非常。
“你们这些瑕疵品！这里不欢迎你！”男子语气不善。他半边脸红着，背后还沾满了尘土，显然刚才被打倒在地。手上拿刀的姿势宣誓着他战斗机型的身份。
“你！”
“好了，波波。”大发雷霆的女人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个柔和女声打断。
跌坐在地的女子此时已经撑起自己的身子，她的脚腕处有着一条4、5厘米长的口子，这让她的动作显得极为吃力。奇怪的是，伤口处并没有鲜血流出。
她向对面的男人鞠了一躬，露出了微笑，随后说：“今天的事是我们两个不对，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说完，她蹲下身，慢慢地、一朵一朵地拾起地上散落的花，小心呵护在手中。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清丽而又苍白。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被打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去。先前咆哮着的女人转过身来，扶着另一位细心地捡起落红，连花瓣都要好好擦拭一遍。葛辩发现两人的容颜极为相似，就连衣着也一模一样，只有发型不尽相同，像是一对双胞胎。
葛辩没有走。莫名的熟悉感愈发强烈了，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的脑海。片刻后他走上前，说：“我来帮你们吧？”
两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出声应答，名叫“波波”的女人却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三人沉默着迅速收拾好残花，末了，葛辩出声：“你们住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吧？”他希望搞清楚这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没有回应。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看她的脚受伤蛮严重的，看看有没有能帮到你们的。”葛辩指了指受伤女子的脚。
“你，不认识我们吗？”那女子抬起头，用清澈的眸子看着他。
葛辩苦笑了一下，挠挠头，说：“我的记忆数据库最近严重损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我看见你们以后……感觉很熟悉，但是记不清你们是谁，所以冒昧了，抱歉。”
“这样啊……”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就，谢谢你了！”
“迪瓦！你怎么可以这样！”一旁的波波高叫出声。
“好了波波，这么多年，他还是一个愿意帮助我们的人造人……”
“真是服了你，”波波撇起了嘴，随后狠狠地盯着葛辩，“你要是敢做出伤害迪瓦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葛辩从波波的手上拿过装花的篮子，笑了笑，反问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哼！”
……
走了不远，葛辩就与两人混熟了。或许是因为被排斥得太久，葛辩只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放下了所有防备。
“你真的对我们不反感吗？”
“这一路上你都问了我6遍了，这是第7遍，老大，你到底想闹哪样啊？”
“反感还是不反感?”
“真的不反感！也不讨厌！也不厌恶！也不本能地对你们感到愤怒，也不……”
“好了波波，这么对待别人是很没礼貌的。”迪瓦的发话总算让波波停止了询问。
葛辩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妈蛋，精神污染终于结束了，这货的杀伤力简直堪比克苏恩。”又心念一转，问道：“刚刚的事情，是不是跟你们问我的有关？”他把目光转向迪瓦。
“没错。”迪瓦点点头，“几乎所有的人造人都会对我们抱有敌意，就算是刚刚被建造出来的人造人也一样。从那件事出现之后，这种厌恶就渐渐地变成了人造人的本能，不论是什么机型……”
迪瓦说着把头转了过来，认真地看着葛辩：“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第一个对我们没有敌意的人造人。你很特殊。”
“厌恶到拔刀相向的程度吗？”葛辩不禁感到疑惑。
“以前只是轻微的反感，例如抱怨，不耐烦罢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能感觉到敌意在不断加深。”
“我们只能把它归咎于战争的惨烈让同伴们变得更敏感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为了缓解这种情况，这几年我跟波波只能不断地寻找新的城镇据点……”
葛辩用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不是因为迪瓦的话，而是因为就在刚刚，那古怪的熟悉感再一次加深了。
思索良久无果后，葛辩放弃了追寻自己的记忆，又询问两人：“那么，你们所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迪瓦和波波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迪瓦开口对葛辩说：“走，到我们房间去再说吧。”
……
“自从……格式塔计划……失败以后，我们……‘迪瓦波波’机型……就……就开始被所有伙伴排斥……”迪瓦又灌下了一大口酒，脸上带着红晕，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喝……你怎么不喝呀？这酒……味道很好呢……”
一旁的波波只能微笑着表示歉意：
“抱歉，迪瓦她……今天喝得太多了。”
“没事。”葛辩回应。
“你的记忆，现在好点了吗？”
葛辩想了想，叹了口气：“熟悉感更强烈了，但是，我还是记不起具体的内容。”
“也是，记忆受损一直是很严重的问题，很难修复……”
“对了，”波波看向葛辩的小腿，“我帮你处理一下吧？很快的。”
葛辩不由感到诧异，他曾问过一修哪里可以修复生物质层，得到的回答是营地里擅长这个的都目前都出任务去了。
“你可以修复这个伤口？”
“嗯。”波波说着举起了手，房间里闪起了柔和的黄光。葛辩只觉小腿上穿来一阵温暖，光芒闪过后，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竟是复原如初！
葛辩瞪大了眼睛，他用手触碰那处新“长出”的皮肤，发现与正常状况别无二致，自行对比过后更是没有发现一丝伤疤。
生物质层自检中…
生物质层完好…
“这么……厉害的吗……”以前的知识告诉他展示在面前的是一项医学奇迹。
花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葛辩对一直看着他的波波说：“多谢你了！”
“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迪瓦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什么？”
“写孤独的一句词，刚刚想起来的。你们应该被迫远离同伴太久了。”
“好像，没有听过……但是写得很好。我会告诉迪瓦的。”
“那个，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再次感谢你们的款待！”葛辩说完，向房门外走去。
“等一下！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波波急急地从房里追出来。
“我叫葛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