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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小人物的乐趣(下)

早晨,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特别冷,诗韵一下子从美梦中惊醒,她又梦到在北京的家了。在现代的时候,诗韵家是市政供暖的房子,特别暖和,在屋子里穿件薄羊绒衫就足够了,出门才围上毛茸茸的围巾裹上厚厚的羽绒服。那时,早晨从被子里钻出来接触不到现在这么冰冷的空气,幸亏丫环们看到她醒来便拿着放在薰炉上方纱笼里的衣裳来服侍她更衣,不然她一点都不想起床。

有的时候诗韵不得不庆幸今生投胎在了一个官宦人家,有人服侍,衣食不愁,要是生在了贫苦人家,以她前世娇生惯养的样子可能早就夭折了。

换好衣裳,洗漱完毕,诗韵坐在了梳妆台前,由着丫环汀兰给她梳头,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就剃过一次胎毛,之后便一直没有剪过头发,现在头发都已经快到腰际。前世,她也喜欢长发,轻轻一甩,别样的风情,哪里知道头发太长了也是负担呢?现在姐姐诗音的头发都已经长及膝盖了,一把托起来极有分量,若是做个发式全部挪到头顶上,那该多沉重啊!以前问过姐姐,头发那样重怎么办。姐姐笑着说,抬头挺胸,就是为了把发髻和珠钗撑起来,而脖正目端才能保证头发不散开,这样走起路来,步履也就显得端庄优雅了,所以头发多点还是好的。姐姐其实还是很有幽默感的,不过她自己不觉得罢了。

仔细端详镜子里这张八岁的面孔,虽然铜镜很模糊,可也能依稀辨认出她这张脸和姐姐小的时候有七分相似。现在,姐姐已经生得沉鱼落雁了,而且才名远扬,明年春天就要去参加选秀,想想真是舍不得。幼时她顽皮淘气,打坏了爹爹心爱的玉镇纸,和别家小孩争吵……都是姐姐哥哥护着她,替她求情开脱。那时,她其实是故意的,前世是个独生子女,一直比较孤单,极其渴望有个哥哥或者姐姐来疼她,这辈子居然让她实现了这个梦想,她就有点恶作剧地故意干些坏事来享受这样的待遇了。可是这么快,姐姐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周国权势地位最高的人当小老婆,想想都替姐姐抱屈。

诗韵曾听姐姐说过,“读诗练琴学棋习舞,就是为着有出头的一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替家里出点力”,这话让她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句“玉在牍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她其实很能理解姐姐的这种想法,前世,她也曾辛苦读书,为了考个好点的大学,为了找个好点的工作,为了能够出人头地,虽然那场车祸让她的梦碎了,不过有时那份豪情意气还会在胸臆间鼓荡。依山说,求仁得仁,是谓幸福。那她只能祝福姐姐,为姐姐祈祷了,希望姐姐能够在皇宫里平平安安的。

这辈子,她只想做个小人物了,前世尚未谈过恋爱的她,对爱情还有着一份憧憬,希望能够找到心爱的人,一起泛舟江湖,啸歌山林。依山对这不太以为然,可能是因为前世经历过太多的缘故吧?受过伤,看过太多的悲剧,依山似乎对整个世界都有种悲观的看法,总是能想到最坏的那一点上,虽然貌似活得比较积极。这么说来,她其实还是很幸运的,虽然前世学的专业是历史,到了这个世界一点也用不上,可是她有一个1世纪人的灵魂。虽然不像依山那般懂得很多东西,也没有依山的分析能力,可是她还有憧憬、希望和激情这些依山缺乏的东西。所以年龄小点,却也不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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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好后,诗韵在抽屉里找到一个不小的布包,抱在手里,再披上一件狐皮大氅,便带着娜娜匆匆往书房去了,嘴角还噙着抹笑容,暗想今天清晨父亲上朝时候从仆役手中接过一件件必备物品时,看到她为他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门外,雪早就没有下了,抬眼看去,到处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那白雪反射出白亮亮的光,虽然是阴天,也一样让人精神一振。诗韵也顾不得欣赏雪景,急匆匆地往书房去献她的宝。

到了书房,诗音诗律都已经在练字了,独她到得最晚。

诗韵从布包里又拿出一个绯色和一个蓝色的布包,分别摆在诗音诗律的桌前,一脸得意道:“哥、姐!看看我这段时间给你们做的礼物!”

“什么日子啊?居然想起给我们做礼物了,是不是又要我们帮你写罚抄的字啊?”诗律一边打趣,一边把布包拆开。里面居然是两双手套,一双皮质,确切地说是一双貂皮质手套,诗韵将有毛的那一面缝在了里侧,她认为这样就更保暖,另一双是绢质露指手套,这个时代还没有棉花,只好填充蚕丝以保暖。

原本这是给依山那怕冷的丫头做的,她想了半天想出来的生日礼物。后来干脆也给家人都做了一套,总不能把亲人给忽略了嘛!现在给兄姐的这两副手套是做得最成功,给她爹和娘的都还难看了点。第一副当然是做得最惨的,那还是赶工给依山的礼物,没想到掐太紧,戴都戴不进去,她便只好同意依山转送给毛毛了,留待毛毛长大点了再戴。

而且那天她还和依山父亲谈了笔生意,转让了这个手套的做法和注意事项,以后如果云锦坊卖这样的手套,赚的钱还能分给她三成利润。想到没有依山的帮助,在这个世界里挖到了第一桶金,诗韵就止不住地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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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盛二年腊月,洛阳城里流行起了一种叫“护手”的东西,貂皮质、狐皮质、绢质、麻质的都有,贵重的甚至镶了金银珠宝。

有次早朝之时,皇帝看到每个人都戴了副镶金带银的漂亮护手,只有工部尹侍郎的护手难看无比,没有任何的装饰,连手工都有些粗糙,可是尹侍郎非但不藏拙,反而引以为荣。皇帝一时好奇,便加以询问,方知道尹侍郎戴的是尹家三小姐的孝心,就连市面上流行的护手也是因为尹三小姐的孝心才出现的,于是大加表扬了尹小姐的孝顺和尹府的教子有方,还圣颜大悦,赏了几匹锦缎。

就这样,始龀之年的尹诗韵一下子名满京城,连倚云楼的说书先生也将这故事润色之后大肆宣讲。

这件事导致三天后诗韵坐车去云府,有好事路人指着她家的车跟旁边的人说道:“这马车里坐的尹三小姐呢!”不承想引来一群围观的群众,到了云府门口,脸皮薄的诗韵都不好意思下车,直接把车赶进了云府里面方下来。惹来依山的调侃:“这人成了明星后,做事情也大牌起来了,连马车都要抬进门才肯下来。”

此言惹来诗韵一阵好掐,那淤青在依山胳膊上过了一个年。之后的七天,诗韵连门都不敢出,一直等着事情后续发展的依山天天在家里盼那小童星登门,就是盼不到,平素犯懒的她竟然也为了这样的事情挑了个不下雪的时候亲自跑尹府去打听第一手消息了。

一下马车,依山就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尹府的客流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少爷小姐,打着诗音诗律朋友的旗号,跑到尹府来瞧瞧这让皇帝表彰了的尹三小姐长甚模样。

而根据门房报告,三小姐目前身体不适,在自己房间里静养。

依山听了甚是奇怪,拔起腿就跑,诗韵几天前还在她家活蹦乱跳的,难道跟林妹妹一般被这么多人的浊气给熏趴下了?结果跑到诗韵院子里,发现这丫头活蹦乱跳得很,竟然还着人把院墙小窗前边的雪给清掉了,躲在院子里面艰难地透过小窗看外面的帅哥美女,让依山哭笑不得。问其原因,方知道那大皇子最近也跟着珩王爷到尹府拜访了几次,吓得她就躲自己院子里偷偷欣赏美色了。云小姐听了此话,捧腹大笑,结果那笑声让离诗韵院子近的人听去不少。第二天,街上又有未经正经媒体(倚云楼说书先生)确认的街巷传言说道,尹三小姐笑起来爽朗无比,颇具英武之气云云,差点没让依山和诗韵笑背气。

稍微停了几天的雪,又渐渐下大了起来,街上的人也就少了很多,尹三小姐的传闻也渐渐隐在了那风雪带来的新年喜庆里。

接着便到了元日,洛阳城的元日比在新州时过得热闹一些,可能是因为京城里住的人非富即贵吧!在新州时,还有很多百姓为了躲债而避门不开的。年,对于富人来说是热闹的喜庆,对于穷人来说却是难熬的关卡。

既然生在了富户,这几年依山也跟前世在老家时一般把它当作了一个喜庆的节日。在她看来,这里的元日跟前世在老家过年的风俗差不多,不过春联是用的桃符,放爆竹则是烧的干竹子,而且还要喝一种叫屠苏的酒。其它么一样的是祭祖、接神、吃年饭、迎财神,前世今生的这种场合她都是听大人安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人在迈阿密的时候,则需要靠老妈电话提醒才会记得又到了春节了。

元日过后,便是在古人们心目当中最重要的上元节了。听说每年上元节的时候,洛阳都有好几天的灯会,偏偏依山一个老毛病,最先想到的不是要去看灯会,而是官府安排了多少警力来执勤啊?灯会,全部都是火,这古代的房子都还是木质的,一不小心就连着开始烧了。想完之后,她马上认为自己太乌鸦了,这职业习惯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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