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屋里已经烟雾缭绕。
我掐灭了手上的烟蒂，又续上了一根，说道，“我要承认，在次元黎明总部看到的宇宙末日画面确实对我产生了心理影响，包括莫迪的死。”
马楠不说话，靠在沙发上望着天棚。
“我很纠结，一面认为铲除次元黎明余党是正义之举，一面不肯认定这个组织是邪恶的源头。”
“其实我也一样。”他说完探起身，长长叹息一声，“可这些并没有影响到我。”
“怎么说？”
“我知道拓荒者的本质是什么，是人类创造出的工具，虽然拓荒者也是人类，但在名义上已经是死去的人，我们作为工具使命是为人类服务，最好不要有独立的思考，就像次元黎明一样，他们不甘愿作为工具，甚至要反过来主宰人类的命运，无论出发点时好时坏，但这叫做反叛。反叛的代价很大，使我们拓荒者流血牺牲，也对人类的安全造成了威胁，你能想象他们主宰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我相信即使不会变得更糟，但也不会比人类自己主宰要好到哪里去，如果结果是一样的，何必要引发一场战争呢？更何况结局是以牺牲全体拓荒者为代价。”
马楠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我们来到这个星球的目的，不是为了生存和发展，仅仅是作为人类创造的一种高级工具，只不过这种工具具备自己的思想，可这也是人类所忌惮的。
记得在地球时，人类为人工智能争论不休，惧怕出现一种可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出现，甚至这种恐惧被延伸至影视作品中，展现机器人获得独立意识后而引发出一系列不可控的因素，导致人类社会灭亡等等。拓荒者与机器人的差别只在于身体不是钢铁，可本质却是相同的，都是人类创造的工具，一切让人类感受到危险的思想动作，都会被无情抹杀，消灭在萌芽初期，站在人类的立场，这才是对人类文明负责任的态度。
“我认同你的观点，所以不想和你争辩。”我放下烟继续说，“我们都是地球上已经死亡的人，本应该化作尘土归于大地了，如今被复活后送往草薙星还能享受到生命的乐趣，是极大的恩赐，这些我都懂。”
“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马楠说。
“可是。”
“可是什么？”
“人类真的应该离开地球吗？”
面对我的问题，马楠陷入了沉思，也许他不是真的在考虑我的问题，而是又在怀疑的我立场，可我也不想理会那么多，跟他说出我心里的话至少能让我压抑的心情得到释放。
“应该。”
“为什么？”
“我给你举个例子，不知道是否恰当。”
“先说说看。”
“我从前生活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子里，我的父母包括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当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问起我门的理想，全班同学都说要当医生，当律师。其实只是从黑白电视上看到这两个职业，觉得很高级，我的爹妈也觉得很高级，爷爷奶奶也是，全村人都觉得很高级，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才能当上医生和律师，只告诉我好好学习，可那并不是明确的方向。十五岁时，我学习成绩不好又爱打架斗殴，然后就辍学去县城打工，第一次吃上饭馆的菜，第一次去澡堂里洗澡。我带着很多新鲜玩意回家，让我的家里人也享受到了县城里的生活方式。后来我又去了更的大城市，带回去更好的东西，给我的家人盖了全村最好的房子，用上了自来水。”
马楠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像是想家了。
“后来，村里跟我一般大的年轻都去了大城市打工，赚来钱让家里人高了新房子，安上了暖气，从哪以后很少有老人因为冬天太冷导致腿病难受。可是物价在飞涨，大城市赚来的钱慢慢只够这些年轻自己生活，他们无法再有余钱补贴家里，我那时选择了出国，又赚了更多钱。当我回到村里时，从这头走到那头，见不到一个年轻人，只剩下年长的老人生活在这里，他们也没有体力种地，或者说，更科学的种地方式已经将他们淘汰了。”
他说完看着我，是想从我从他的这段叙事中悟出些道理来。
我努力想了想，说道，“所以接走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喽！”
“我懂你说的这些，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
“别想那么多。”他搂过我的肩膀，将手向前一指，“走出去，是脱贫致富的方法，更是人类必将面临的命运。”
“懂了。”
“心情还压抑吗？”
“不压抑了。”
“还得是我！比心理咨询师水平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你要早跟我这些交心，不就早好了吗？”
“别吹了，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还撵我走呢？看来话还没唠开啊！”
“唠开了，我现在浑身通透，我真的累了，想早点睡觉。”
“天还没黑睡什么觉，咱哥俩继续唠。”
我快被他折磨疯了，我着急和空继续聊聊，和它聊天更能让我舒服一些，可马楠赖着不走，让我十分急躁。
“你还想唠啥，赶紧唠吧。”我不耐烦道。
他故作神秘露出一脸坏笑，“我问你，你情绪压抑跟佳佳和苏白有没有关系，佳佳可还有几个月就快生了。”
“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别胡说八道，而且佳佳才怀孕没几个月，预产期早着呢。”
“你可别跟我装糊涂，你怎么定的得有个说法吧，不能躲着就算了。”
“我没故意躲着她们，苏白天天在医院忙着，佳佳又天天出参加婚礼，给人家当证婚人，我现在想见她们一面都难，要说躲着，是她们躲着我。”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尽早做抉择，别最后伤了两个人的心。”
“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吧，别老操心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你还不知道吧，外边已经有人在议论佳佳肚子里的孩子了，话说的很难听，你要想负责就尽早，不负责也没人怪你，但是一定得要跟佳佳说清楚，别让人家白等着。”
“大哥，你要是没话说了，咱们就睡觉吧。”
“好嘞！”马楠脱掉上衣躺在了床上，“来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