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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乱点鸳鸯

天下如此之大,小狸仙不知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两人之间最后的念想,是在上甘岭充满毒气的“石头窝棚”里。

一晃八年未见,小狸仙的外貌变化很是惊人。

蓬头垢面,发质枯黄,随着营养的流失,原本细如凝脂的皮肤也变得干糙。

唯独那双有灵性的大眼睛,还保留着一丝往日戏台上,二八妙龄佳人的风姿。

但是,相较于她嗓音,外观的嬗变几乎可以忽略。

豫剧团未来的台柱子,清如潺溪的妙音,灵动婉转的唱腔,像是被一场沙尘暴席卷过,只剩下沙哑和无奈。

“你……真是小狸仙?”他舌头打结,心里打鼓,不敢相信眼前落魄的不速来客竟会是她。

“是我,念兰哥……”难以置信,她的嗓门居然比六旬老妇还要沧桑。

“你怎么……”他的话问了一半,立即明白了原由。

八年前,在597号高地坑道里,缺乏防毒措施保护的她,吸进了太多的毒气。

她比关万棚等几十位弟兄都要幸运,在地狱般的毒气环境里捡回了性命。

但毒气熏坏了声带,作为一名靠嗓子吃饭的戏曲演员,这样的命运似乎又是极端残酷的。

小狸仙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就被紧急转回国内医院治疗,待完全康复,半岛的烽烟距她已是万里之遥。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今生今世怕是再不能同念兰哥哥会面了,甚至连他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

百灵鸟般的金嗓子报废了,常先生却没有抛弃徒弟,留她在团里做剧务,帮着管理票房。

安于幕后,这让爱出风头的小狸仙自尊崩塌、痛不欲生,每回替团员们拉大幕时,她每根手指都气得剧烈发抖。

粮食危机发生之后,豫剧团的生存状况也一日不如一日。餐不果腹,哪里还有力气练嗓。

渐渐的,台下观众稀疏,演员们也形销骨立,唱不动了。

豫剧团被迫歇业,团员们保留与剧团的人事关系,暂时各谋出路。

常先生问小狸仙将来有何打算,实在没处可去,就住在师父家中,有师父一口吃,就有徒儿一口喝。

小狸仙却提到了那个很多年未曾提到过的名字:李念兰。

假如在解放军那边有熟人,赶去投奔也未必不是好出路。常先生动用私人关系,打听到李念兰在军事学院的地址。

那个年头,信息滞后是常态,小狸仙花了个把月的工夫,历尽万难来到首都,军事学院的干部却告诉他,李念兰夫妻俩搬去了云南。

相较于面见熟人却扑了空,她更无法接受他成婚的事实,蹲在学院门前哭了一下午,弄得警卫战士们手足无束。

从首都到腾冲的距离,比古时罪臣烟瘴发配更加遥远,很多地段不通火车,连公路都没有延伸。

师父给的盘缠只够她到首都的,剩下的路程,相当于对角线穿越中国,全得靠她一双并不粗壮的脚。

执着和偏执,这对词组有时难以在现实里区分开来。

靠着沿路乞讨、采摘野果甚至吃草根树皮,遇到顺风车就给司机跪下磕头,她奇迹般地走到了云南境内。

有好几次,她险些被当作盲流给遣送回原籍去。

过怒江时,大风大雨,能够证明身份的剧团介绍信也被风吹跑了。

好在滇西民风淳朴,老百姓觉得这姑娘不像是坏人,一路指引方向,让她寻到了李念兰所在团的驻地。

“听念兰提起过,当年在上甘岭,你救过他的命。佛祖慈悲,给了念兰报恩的机缘。”宋允希也闻讯赶了出来,站在丈夫身后,尽管腆着肚子,脖颈仍挂着佛珠。

眼前的孕妇,虽然大着肚子身材走形,却让她感到恐惧。

孕妇的容貌不输予她,更有着她此生难以企及的贤惠和大气。

念兰,你有什么资格称呼他念兰?小狸仙脸上不发作,心里却起了妒意。

“快进屋吧,一路上饿坏了吧,云南基本没有灾情,不缺粮,让伙房做碗打卤面,多放些腌肉!”李念兰想替她搬行李,却发现这姑娘两手空空,连肉带骨架,体重不到六十斤。

小灵芝帮忙安顿了住处,添一张嘴吃饭,对于团级干部的开销来说,尚能承受。

女人识女人,往往一针见血。

尽管对当年两人的交往不甚清楚,但小灵芝敏锐地觉察到,小狸仙前来投奔的原由,绝非讨一口吃食那么简单。

这个没法再唱戏的丫头,嗓子是毁了,但骨子那股媚劲阴魂不散。她投向李念兰的每一个眼神,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别有用心的目的。

简单说来,就是想把允希嫂子挤走,她要来个鸠占雀巢。

小灵芝继承了牺牲父母亲的好口才,即便出言攻击别人,也从来不带脏字。

“狸姐,你理解不理解,咱们国家现在也讲法了,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一个‘法’字。”

“法?不偷不盗,不杀不抢,知道这些不就足够了?”小狸仙正在替李念兰织毛衣,嘴上不以为然。

“光知道这些哪够呀,没的不说,婚姻家庭方面的法,就有不少呢。咱俩都还没出嫁,也该好好学学。比如,重婚罪……”小灵芝话有所指。

“这个不用你教,一女不二嫁,一男不二娶嘛。”

“嗯,是这个理。还有,破坏军婚……”

小狸仙的脸色登时变了,目光里射出凶与狠来,像是受到猎人伤害的母狮。

除了当面教训,小灵芝也在背后对允希千叮万嘱,让她千万守好丈夫。

女人孕期,夫妻间不方便行房.事,是男人出轨的高发期。

小狸仙虽不再演戏,但姿容身段犹在。尤其是生活安定下来之后,替自己拾掇得干净漂亮,这不是身为孕妇的允希可以比拟的。

对此,允希总是澹然一笑,然后去刮她鼻梁:“你呀,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老是钻营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还要说当画家,我看呢,成为小道消息记者倒挺有天赋的。”

“允希嫂,过完春节,学校就要复学了。念兰叔叔现在是团首长,每天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加上我又不在,你可要好好照料自个儿,可别……”小灵芝称呼李念兰为“叔”,允希却称“嫂”,辈份着实有些混乱。

不过,大家早就习惯,也没人去指出她的常识错误。

家中女人过多,绝对会影响军人的思考。关于这一点,李念兰这些日子来深有体会,他一度考虑在周边农场替小狸仙找份得体的工作,比如会计、出纳啥的,反正她在剧团也管过账房。

但小狸仙死活不乐意出去工作,说欠他的饭钱、住宿费,每笔都记在账上呢,将来豁出命去也会如数奉还。

“这丫头,还真有做会计的本事呢。”李念兰夫妻俩被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任由她去。

1960年的新春除夕,徐白带着小万里来腾冲过年,和老兄弟一家吃个团圆饭。

李念兰是上校,见他这个大校,立即脚跟并拢,致以标准的军礼。

气得徐白当胸给他一拳,这才半年多没见,兄弟俩就生分了?

年夜饭摆了一大桌,全是滇西当地的美食。

那时候没有快递物流,连特产超市也闻所未闻,人们都是入乡随俗,在饮食上很容易被当地人同化。

牦牛肉火锅是香格里拉的一绝,西红柿和薄荷叶配牛肉,风格很独到。

小狸仙受不得薄荷味道,直接屏蔽了这道菜。

圆熘熘的奶渣丸子,边疆人民吃来格外香,对于中原人氏而言,则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奶腥儿。

小狸仙咬了半口,偷偷放回碗底。

至于那些她从来没吃过的蔬菜,凉拌折耳根、板蓝根苗和藏红花叶,几乎算作是在品尝毒药。

只有青稞饼配酥油茶,还可以勉强入口。

允希作为世居东北的姑娘,适应能力远比一般人强大,基本是有啥吃啥,吃嘛嘛香。

小狸仙心里鼓着气,连当地的吃食,都在有意无意为难她,并且偏袒那个姓宋的。

这些年,徐白像待亲儿子似的,将郑万里贴身带着,只要闲下空来,就教他识字做人。

他授他英文,甚至法文,并且启蒙孩子在机械方面的天赋。

如意的临终交待,徐白莫不敢忘。

“小万里是个好孩子,和机械很有缘份。那些画废的图纸,一般孩子在上面涂鸦,画小人打仗。这孩子可好,圈圈点点,你还别说,还挺像回事的。”徐白充满怜爱地去摸小万里的脑袋,孩子却本能地低下头,让发梢尽可能地远离徐白的掌心。

“来……小狸仙同志,敬你一杯酥油茶,当年要不是你把念兰兄弟拉出毒气圈,就没有今天这顿饭了。”允希的孕期有八个月了,能听到孩儿在腹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小狸仙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撕破脸,只好勉强装出笑意,喊了声“谢谢嫂子”。

对于餐桌上的微妙气氛,只晓得行军打仗的李念兰,自然是感受不到的。

他的目光一会落在徐白脸上,一会又落在小狸仙新编好的麻花辫上,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老白丧偶也快四个年头了,一个浑身零件功能正常的男人,常年保持着单身,除了抽烟,从来没有不良嗜好,作风比庙里和尚还正。

这当然归结于徐白的自律,但代价是无止境的压抑。

小狸仙投奔他的用意,李念兰其实揣着明白装湖涂。

遮遮掩掩、若即若离的生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撮合这对旷男怨女,让他俩的生活都有个好的依靠。

老白虽然领着个“拖油瓶”,但小万里也快满十周岁了,过些年就能独立生活。

老白身居副师级的大校军官,政治上、经济上的待遇都不低,哪怕是个“二婚男”,也不算辱没了小狸仙的后半辈子。

于是,作为撮合的第一步,他提议老白和小狸仙碰杯,借他这方宝地和这杯酥油茶,结识一下革.命友谊。

两只茶杯相碰时,连声音都觉着尴尬。

除夕守岁,12点整来临之前,他脑袋搁在枕头上,把撮合的想法和老婆允希提了提。

“老白是个好男人,不担技术专业,用情也专一。可是,他比小狸仙大了整整20岁呀,之间隔着父女年纪的沟。他们想的,做的,在乎的东西,也许从来不存在交集。”允希早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出了自己担忧。

不光是允希,连小灵芝也很不看好白、狸这一对。

小灵芝倒并不是从年龄角度看问题的,而是认为这一男一女,压根就不是一个星球上的生物。

小狸仙任性乖张且崇尚自由,行事向来以自我为中心。老白叔叔是个厚道人,大半辈子都献给了部队。

虽说男女配对讲究互补,但共同语言和习惯也很重要。

允希和小灵芝的忠告,李念兰都没听进去。

他在乎的,只是为漂泊中的小狸仙,以及孤苦中的徐白,结成搭伙过日子的炉灶。

大年初一,他正打算找老白和小狸仙分头聊聊,一道紧急命令却从昆明发来。

电文上写得明明白白,命令他收拾行装即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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