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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害人

维也纳洋房是有钱人住的高档楼盘,由于苏芳芳宣传得到位,洋房卖得特别火,第一期已经售罄,第二期也已被预定出很多,此时外部构造已完成,就差内部装修了,工期要求特别紧,大年正月十五就开工了。

张天一看过洋房,苏芳芳住的楼房就够高档了,可是这个洋房更别致,更有韵味,造型古朴典雅,色彩明暗适当,既具有欧陆风情,又具有中国传统气息。

洋房座落在市郊,毗邻一条河,这条河曾是这个城市的护城河,历史相当悠久,相传是明万历年间修凿的,省里正围绕这条河做重点投资。

洋房虽然与市中心有段距离,但交通方便,各路线交通车都在这里汇集,且周边大商场、大学校云集。

不但外部环境、内部构造好,物业也是全市一流的,4小时全程监控,车辆出入都需刷卡,人员进出也要登记,别的住宅小区此时由于雪量大街道积雪迟迟清除不干净,这里却不留一点死角,无论在何种天气情况下,这个小区都要确保整洁、文明、安全。

这里既无喧哗又不寂寥,既自成一格又与全市浑然一体,就象一个贵族,虽不哗众取宠,但只要往那一站,那周身流露的高贵气质就立即能让你眼睛为之一亮,能够住上这种洋房的人头都抬得高高的,胸脯都挺挺的,一种骄矜高傲的气场充溢全身。

这样好的洋房,张天一只能是眼巴地望一望,甚至连望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立即被送进A栋一单元101房间,监工把涂料如何领取,涂料喷涂机如何使用,如何实现喷得既均匀又无死角都一一教授与他。

监工最后问:“听懂了吗?”

张天一说:“听懂了。”

监工说:“听懂了,从现在就开始干吧,整栋楼一百多个房间都交给你了,怎么弄好,你看着办,弄好后给我打电话,我来验收,我不通过,你就休想再弄第二间,弄不了第二间,你就挣不到第二间的钱。”

张天一问:“多少钱一间?”

监工一摇头,“这个别问我,你去问杨总。”

于是,张天一的工作正式开始。

刚喷时控制不好喷嘴,喷量大小,喷得厚薄掌握不好,墙面如何喷,墙角如何喷,屋顶如何喷,这些问题都需要解决,喷得太厚费料,喷得太薄遮盖不住墙里,有时喷量太大,涂料就顺墙面流下来形成一道道斑痕,如果从屋顶流下来就不是流到脖颈里就流进眼睛里。

刚开始干的时候,一天半个屋都喷不完,二三天喷完一个屋后,监工一检查,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还得返工,所以一个屋需要三四天才能通过,效率非常低,还好监工看在他是初干,并没深究他的效率问题,可是张天一自己难受。

他看过那些成手,人家一天能干两个屋,一个屋按二百元算的话,他一天就能挣四百元钱,而自己三四天才能挣二百元,挣得少倒还好说,速度太慢耽误工期,会造成公司违约赔偿的,这是不允许的。

所以张天一下了苦功夫攻克难关,别人早上七点干活,他早上五点,别上晚上六点收工,他晚上十点收工,勤能补拙,更何况他不拙,他很聪明,逐渐的他能一天一个屋了,再后来就一天两个屋了,这时距他开工只过了半个月时间。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不容易的,为此他头发焦了,皮肤干枯了,气管里总感觉有痰,咳也咳不完,更由于长时间睡眠不足,他的免疫力也下降,总爱感冒。

张天一虽然在农村没钱挣,但有人陪,来到城里后,这三室一厅、四室二厅的房间内每天只有他自己与涂料喷雾器相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宿舍内倒是有人,有四张床四个人呢,但由于他晚上回来得晚,等他睡的时候,别人都睡着了,他每天要忍受寂寞的痛苦。

他虽然在农村干过农活,也干过垒炕砌墙盖房的活,但那只是一时一地,就当乏味生活的一个点缀,而这个活却是长年累月的,是起早贪晚的,无休无止的,就象一叶孤帆在广袤的大海上航行,何时到达彼岸,没个盼头。

即使这样,张天一也高兴,毕竟有让他使力气的地方了,看到房间在自己努力下,由原来黑黢黢一下就变为白如玉,他有成就感,看到自己的技术越来越好,效率越来越高,他感觉自己行,他由此推论自己做啥都行,这些痛苦都能克服,还有啥他不能克服的呢?他信心满满。

一个月下来,他为三十个房间喷了涂料,按照每个房间00元算,他挣了6000元,他高高兴兴地到杨总那去领钱。

虽然为了见杨总,一个月没洗澡的他到浴池里洗了个透水澡,而且换上了干净衣服,可是与杨总见面后,杨总仍没认出他来,因为原来张天一虽然瘦,但瞅着有肉,有精气神,此时的张天一瘦得干巴巴的,头发焦枯,眼神无光,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杨总叨着香烟问他什么时候来的?谁介绍的?张天一就将正月十六马经理开着奥迪车亲自送他在楼下见杨总的事又帮他回忆了一下,监工在旁也做证,杨总才总算想起来,想起了这个立即就要干活的帅小伙。

杨总问监工他干活咋样?如果不行另找他人。

监工看了看张天一,又沉吟了一番,说:“杨总,这小子干活还行,挺能吃苦,以前从没干过,干第一个月就能拿下三十个房间,以后会越干越顺手,越干活越好。”

于是杨总叫会计给张天一发了6000元工资,并叫他签了字。

张天一拿着这厚厚的一打钞票,心里乐开了花,他什么时候拿过这么多钱啊!全家辛苦一年也就能挣一万多元,自己一个月就挣了6000元。刚出了公司大楼,他就给家里挂了电话,汇报了自己的喜讯。

刚打完电话,苏芳芳的电话就进来了,她问张天一挣了大钱啥感受?张天一说爽,苏芳芳问这一个月是不是给整得没个人样了?张天一说没人样就没人样吧,只要挣着钱就行。苏芳芳叫张天一悠着点,别累坏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张天一说不用身体上哪弄钱去,苏芳芳哈哈笑。

张天一又满怀憧憬和斗志地投入到下个月的工作中去了,他预计这个月喷他60个房间,那就能挣1000元,虽然他的咳嗽越来越厉害,虽然他被弄得没个人样,虽然……他都不管,这个活给他生理上心理上制造的障碍丝毫动摇不了他,人一旦被某种动力驱使,他就会付出百倍的努力,就会克服常人无法克服的困难。

相对于干活本身给他造成的困难,人给他造成的障碍才是最让他无可奈何的,更具杀伤力的,首先是监工不轻易让他通过,其次是杨总总让他去帮他干这干那不挣钱的活,一个月下来,由于一户得忙三四天,监工才给通过,更由于杨总总把他出活的时间占用,使得他这个月只喷了十五间房。

技能提升了,工作量加大了,身体承受的强度加大了,受到的污染及病痛更强烈了,内心更痛苦了,可是挣的却比上个月少了,才000元。

拿着这000元,他没给家里挂电话,也没收到苏芳芳的电话,他垂头丧气,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他唉声叹气,忧心如焚,急火攻心,揣上这000元钱后,他终于发现自己支持不住了,原来他是靠着强大的精神动力勉强支撑着,现在这个支柱突然崩塌了,于是他就躺到床上一病不起了。

既咳嗽又发高烧又皮肤红肿,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疼痛难捱,工友们忙把他架到医院,医院检查后对工友说:“这个人由于吸入大量粉尘颗粒,已造成轻度尘肺,不能再让他从事这种周围存在大量粉尘颗粒的工作了,否则会越来越严重,这种病在国内无法医治,只能自己慢慢养。

张天一又被送回宿舍。

工友们将这种情况报告了监工和杨总,这两人都冷冷地一笑,说:“知道了。”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张天一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凡是不给他们上供的都会这样,甚至都要比他状况严重,知道了张天一又被他们整得得了尘肺,两人相约下班后到附近一个小酒楼喝酒,以示庆祝,每次他们联手害一个人,都会这样,杨总端起酒杯,面露喜色道:“张天一真他妈有尿,这身体真他妈好,这么折磨他,竟然只是得了个轻微尘肺。”

监工瞪着牛一样的眼珠道:“他妈心里没数活该这样,你说都什么世道了,他竟然还象个五岁小孩,在那闷头干,干就能干出钱来,我他妈也去干。”

杨总一口酒下肚后,面色现出潮红,眼睛眯着道:“听说这是一个叫苏芳芳的记者,也就是马经理的马子的表弟,咱们这么整,你怕不怕马经理到时收拾咱们啊?”

监工撇了一下嘴,道:“不会的,马经理现在自顾不暇,他身上那些事还不够他忙呢,哪有闲理咱们,你就安心整吧,整够了,一抬屁股我们就他妈走人了,谁还真伺候他啊?”

“别说,你小子还真有胆,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哥俩就干吧。”

“估计这小子不能再干了,再要是干的话那就不是人了,简直是鬼,他不干了,咱还得招人,招了人肯定给咱们上供,不上供咱接着收拾,不信人人都象张天一不识数。”

“大哥,你就放心吧,这世道象张天一的没几个了。”

两人喝了酒后,就打车上市里的超级洗浴中心玩去了,捧着那里的娘们,这两个畜牲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供他们乐的。

他们玩乐的时候,张天一还躺在床上呢,没人照顾呢,由于工友们自己还有活,虽然他们也很同情这个初来乍到的工友,可是也爱莫能助。

于是,一个一向不爱说话,不爱打扮,整天就知干活的一个小姑娘接下了这个任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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