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就这么抛下儿子不要了吗？张叔，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啊，怎么就这么狠心的离我而去了呢！”
李山跪在崖前，悲痛欲绝，双目哭得通红，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刚才在下山的时候，张龙本想趁机为李山解开绳索让其逃下山，毕竟他年岁尚小，不宜承担这么不好的名声。虽然张龙知道那方寸山的枕水大师未曾怪责，但是在其内心之中还是觉得这对年轻人是一种羞辱。
可是谁知道张龙刚解开自己的绳索，准备再度为李山解开绳索的时候，就被那方寸山寺庙里面的一位僧侣给发现了。
那僧侣上前阻拦，却被李山的父亲李复用自己的前身给挡住了。
无奈之下，几名僧侣只能上前去拉扯，谁知道你来我去的拉扯，最后竟然导致多人坠崖。张龙与两名僧侣一同坠崖，而李复为了救下张龙，也是在猝不及防间一起坠了崖。
先后失去最为亲近之人的李山，悲痛欲绝，本打算也随父亲、叔叔而去，谁知道却是被其中一名僧侣死死地抱住，并将其按在地上，使其动弹不得。
“啊……你们放开我，我不愿意再活了……你们都该死。”
此刻的李山就像是只疯狗一样，眼睛一片猩红之色，因为双手双脚被捆绑，所以不断地在地上打滚，试图站起来。
那翻来覆去折腾的模样，令那些僧侣也是一阵头疼。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挣扎到最后，李山实在是挣扎不动了，所幸就躺在地上，一直谩骂个不休。
那李复和张龙坠崖的地方，在靠近半山腰的崖边。
此时此刻，刚刚被告知李复他们一行人坠崖消息的鸾峰与张静晨等人，也是刚好从山上的藏宝阁之上走下来。
而在他们要回到自己在半山腰住处的时候，他们也是看到了那伤心欲绝的李山。
“真是个可怜的年轻人啊。”
龙猫有些叹气地说道，“也不知道这年轻人会不会怨恨我们，毕竟，他的父亲虽然不是我们杀死的，但却是有我们的原因在其中。要是我们不阻止他们偷盗，说不定就不会造成这个结果。”
“你考虑太多了。”
黑暗中，手执手电筒的鸾峰将光束照到龙猫身上。
缩了缩脖子，龙猫转念一想，道，“像这种事情也不能怪我们吧！看他们偷盗时的状况，也是老手了，说不准盗过多少次钱物。刚刚，被我们撞到，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吧！至于，他们坠崖，好像我们也没有逼迫他们。”
而就在鸾峰晃动着手电筒，与张静晨一行人，绕过那李山身边的时候，他们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已经稍显安静的李山，正以冰冷的目光向他们那边看去。那目光之中充斥着森然的恐怖。
李山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此刻要是有光束打在他的身上，鸾峰几人或许能够看到李山嘴角流出的大片鲜红的血泽。
稍过安静一阵后，李山又再次吼叫起来，“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但他不去看任何人，一边喊，眼中一边流着流水。
那声音就像来自于漆黑夜色之中的寒鸦，哀转久绝，悲难自已。
“阿弥陀佛，施主，该放下就放下吧！你还年轻，虽然这样的事情不该你来承担，但是，世事无常，轮回周转，我想你在天堂的亲人们也不会想你变成这般的。”
说话的正是稍晚赶来的枕水大师。
那是一脸的慈悲，在身边火把的照射下其脸上细部的纹路，更加的清晰可见。
听到枕水大师的言语，那李山不在吼叫，目光僵硬地看着枕水，眼睛之中的暴戾之光更胜一筹。
在沉默大概三分钟后，转而阴恻恻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仇不报，不死不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仇不报，不死不休。
这四句话就像是四条符咒一般，仿若冥冥之音让枕水大师身体巨颤。
枕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有这么大的怨恨。原来，他的本意是没有打算去处置李复几人的，只是想叫手下弟子将其送往山下。
可是没想到，这次意外的发生却是给这个尚且年轻的青年造成了这么大的悲愤。
“阿弥陀佛，小施主，冤冤相报难以了，不如你就留在我方寸山，出家可好？”
其实，枕水大师心中有愧，他知道无论怎样李山亲人的离散与自己也是有所牵连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或者说是过失，他现下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
“呜呜……”
李山不说话只是一直蹲在那里哭哭啼啼。
看到李山这般模样，枕水站在边上也是一动不动，他吩咐弟子都下去，此时此刻，在这段山路上，只剩下李山与枕水二人。
“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好似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枕水也不在意李山是不是在听，如同自己对面是一团空气一般，不缓不慢地陈述，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自己失手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后来父亲将我告到了法院。
法院不变真伪，判我个恶意杀人罪，监禁十七年。
那时候，我刚刚十六岁的年纪。我还记得，我出狱的那天，我的父亲一头撞死在我面前时的场景，当时他的嘴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杀害你母亲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杀害了你的母亲’……就是这句话，伴随了我一辈子。其实，那只是我父亲没有看到真相罢了，我又怎么会真的杀害自己的母亲呢！？”
说到这里，枕水大师也是难掩自己内心之中的激动，默默地颤抖着身体，摆弄着佛珠，声音缓和，道，“后来父亲死了，我就到这方寸山寺庙出家为僧，已经二十多年的光景了，但我却并不憎恨任何人。即便是那判我恶意杀人罪的法官。这些都没什么了，过去的都将过去，一切本该云淡风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枕水大师低头看了看，发现李山已是安静了下来。
“你懂了吗？”
枕水大师弯下身体，旁边的火把照亮着他的身形。那身形虽然高直，但却已是不在壮硕，而是有些佝偻。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李山并没有回答枕水的话，而是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狠声道“那你真得就一点都没有怨恨你的父亲或者那名法官？一丁点都没有吗？还是你在说谎？”
枕水心中一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心中的怨念会这么深。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枕水大师显然是有些气愠，他缓缓直立身形，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尽管这年轻人，心中怨气太深，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葬送其前程。
“算了，算了，你还是走吧！一切也都该烟消云散了。”说罢，枕水大师靠近李山的身体，将捆绑李山的绳索一一解去。
早已挣扎许久的李山早就没有气力，即便是看到枕水真的给自己解开了绳子，他也没有动弹分毫，只是眼睛睁得浑圆，一双凶目紧紧地盯着枕水。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看着枕水缓步要走，被解开绳索的李山沉声道“你们信佛，我不杀你们，但是，那些人我是一定要杀的。”
这话十分的冰冷，就像是积满寒冰的寒潭一般，让人觉得冷气森森。
反倒是枕水止步，古井无波，平淡无奇地回复道，“世间的事，愁云惨淡，欢喜无常，没有什么是出乎意料的。想到就是想到，想不到就是想不到，狂打妄语，也并非明者。善可恶，恶可善，你好自为之吧！”
“你什么意思？”
李山已经回复一点气力，从地上站起，喝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枕水却是在这时候，回了头，再回头的同时，将自己手中的火把掷到山崖下面，缓声道，“现在，光明已然不在了，难道你就会停止不前吗？我想，你应该学会向前看，你看那边。”
枕水大师轻抬手掌，手指所向，那里灯火通亮，黄亮的灯光，从一间一间的房屋之中散发出来。
在这巍峨的方寸山之上，那些灯火就像一束束的火种，仿似代表着生的希望。
枕水继续举步前行，声音悠远，“那里有灯火。走近它，路途坦荡，光明涌现。远离它，弯路崎岖，黯淡无光。”
说完这些话，枕水奔着那些灯火而去。
而在枕水离开十几分钟后，李山望着远处的灯火，喃喃地道，“可是那里也有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啊，我怎能看到灯？！”
不知道，此时此刻刚刚坐到木屋床上的鸾峰等人听了李山的话，会不会皱下眉头，因为他们的敌人已是悄然形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