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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在云端

本初打开手里的安全箱,泡棉内胆的正中间躺着一把精致的齿轮钥匙。而在一旁,内胆上开了一道细槽,里面放着几片金属薄片。

“哼!初见的那天,你做了不少手脚,可我也没闲着。我入侵了你的腕表,那东西可真奇怪,我猜一定是某种‘古代技术’。要是时间再多点儿,我一定能完全搞定它,不过最后我只是得到了些表层数据,你记录的那些磁力阵列就在其中。我想你可能用得着,就顺手做了几把磁力钥匙。”

“贝拉,我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赞美你了。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小天使。”

“别说了,真肉麻!”

伊莎贝拉制造的钥匙都很好用,外层大门被顺利打开。接下来,当本初将齿轮钥匙插入锁孔,并按下手柄上的开关后,钥匙缓缓自行转动起来。微小的转动扭力被数不清的齿轮和传动轴传递出去,次第触发启动装置,继而推动沉重的机械结构。齿轮转动的声音、金属咬合又分离的声音、液压制动的声音,林林总总,犹如迎接通向自由之门的交响乐章。

当三道铁栅全都升起后,内里仍旧黑洞洞的一片。能听得出来,里面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那个被解放的怪物却迟迟不敢踏出一步。

本初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终于,那怪物谨慎的、犹豫不决的向前踏出了一步。或许这只是试探的一小步,地面却激扬灰尘,扫过本初的脸庞。

然后,旭日又跨出第二步,步幅太大,仅仅两步就站到了本初的面前。

本初把脖子仰到最大角度,面带微笑说:“又见面了!朋友,恭喜你。”

旭日慢慢的俯下上身,让自己能够看到本初,他“昂昂”的叫唤了两声,两行眼泪从硕大的眼眶中流出来。他抛弃了那套简陋的发声设备,说不出人类能听懂的语言,可是本初知道他在说:“朋友,感谢你。”

这时,本初终于看清旭日的全貌:他拥有豹子一样的身材,在他这个尺寸可以说身材很修长;头部超过4米高,肩部和腰部高度在3米到3.5米之间,体长更是达到惊人的7米开外;全身覆盖暗红色的骨质片型甲,包括整个脖子及后脑,与头顶的巨大弯角相连,背脊向上凸起,有两排气孔分布于两侧;两片巨大的膜翼从肩膀下方的甲片缝隙中生长出来,层层交叠在身体两边,一旦展开,可能会达到数十米长。

“额,我给你介绍一个特殊的朋友——”

伊莎贝拉不等本初介绍完,便抢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旭日,我叫伊莎贝拉,是一个人工智能生命。你可真雄伟,咱俩都是特殊的存在。”

旭日昂昂的说了什么,本初负责翻译:“他说很想看见你,他说没错,你们都是特殊的存在。”

“有一天你会看见我的!等我给你做一套特别好用的发生器,我们就能直接交流了。才不要本初翻译,谁知道他有没有在乱说。”

本初绕到旭日的身侧,向黑暗的牢房里张望:“我说,你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我能吃的……再不吃东西,我可能就完蛋了。”

他才发现旭日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一层层膜状的东西覆盖在上面。他用长尾巴往里一扫,卷出一个大铁桶,尺寸足够本初在里面泡澡。里面还码着小半桶的食物,是一个个比拳头还大的生肉块。

本初正犹豫着要不要大啖生肉,旭日忽然扭过身子,对着铁桶小幅度敲动翅尖。一股灼热的气流涌出来,没多一会儿,桶里就传出一股糊味儿。

“行了!行了!”

本初急不可耐的去抓桶,又闪电一般缩回手,被烫的不轻。可他确实饿极了,一脚踢翻铁桶,灰扑扑的肉块滚落出来。他就坐在地上,抓起一个就大嚼起来,烤焦的、带血的、甚至沾灰的都一股脑吞下去,把全部二十来个全部吃完,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他长长吁一口气,叹息道:“终于活过来了,这感觉真好。奶奶的,今天吃的肉比我之前一辈子吃的都多——贝拉,他的块头太大了,你得给他设计一条可行的出路。”

“我们终于要逃出这个鬼地方了?”伊莎贝拉兴奋的说道,旭日也发出昂昂的吼声。

“当然要出去的,不过,请你们帮我再做一件事。贝拉,帮我尽可能多搜集一些信息。我需要休息一会儿——”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又重复了一遍,“一会儿就好。”

然后,本初头一栽,靠在旭日一条腿上,沉沉睡去。

联合历288年11月11日,众妙的劫波尚未平复,就迎来第二次余震式的骚乱。

经过一场灾难般的分裂,众妙的幸存者们近乎麻木,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所有人甚至都没搞清灾难因何发生。有些人随着大流逃亡,有些人迷迷糊糊被杀,也有些人懵懵懂懂留下来,接受不知道来自哪方势力的管制。

而留下来的人里,又有许多人经历了第二次余震。

第一次骚乱迅雷不及掩耳,据说和人人闻风色变的反抗军有关,事实上一点儿根据都没有;第二次余震声势不小,许多安保人员事后都声称曾亲历其事。

当天傍晚,第一区发生系统故障,多处终端设备被病毒感染,控制权被剥夺。第一区紧邻中央区,过去是能源所和航天所的传统势力范围,属于叛乱势力的主阵营,因此被怀疑是残存的余孽所为。大量武装人员在5分钟内被抽调,地毯式搜查第一区,最终一无所获。

19点10分,太阳已落尽,生物所所在的第七区出现巨响,有人看到一只胁生巨翼的巨大怪物,从内部打破防护玻璃,冲天而起。那里恰好是凹陷花园的位置,人们猜测怪物是沿着老榕树的采光路径从地下三层直接冲出来的。

许多人目睹,在怪物脖子下面,有两个人影吊在两边,因为飞行加速的惯性,被紧紧压迫在怪物的胸口处。

众妙防空系统紧急启动,地基高射火炮率先发射,火力范围惊人;高能离子束经过短暂充能后紧随其后,半功率状态下依然威能恐怖。高射火炮率先击中,一挺打中腹部,一挺打中左翅根,地面上的人群仰头观看,只见火光冲天,几乎将怪物尽数淹没,无不屏住呼吸,等待那怪物坠落。可等火光减弱后,众人发现那怪物只是身形稍稍晃了晃,便继续振翅远去。然后,一发离子束击中怪物的右翅,在翅膜边缘熔出直径超过半米的洞。当然,相比于近30米的翼展,这点儿伤口不算什么,众人再次屏息凝视。

怪物猛然前倾,向右前方栽下去,地面上爆出一片欢呼声。可没等欢呼声散去,怪物便又稳住身形,继而猛然加速,疾风般远去。

短程地空导弹终于启动完毕,未经校准便发射了四枚出去。可惜,只有外围的一支成功锁定,衔尾追踪怪物而去。数分钟后,人们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爆炸声,也有眼尖的声称自己看到了极远处的火光。

由于当时众妙仍旧一团混乱,事后的复盘和追责进展缓慢,一直延续到第二年,才将当日的来龙去脉查清楚。生物所仅剩的一位项目负责人后来证实,那只怪物是“超级兽”项目最成功的产物,代号“旭日”。帮助旭日逃离被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调查人员不得不接受现实,承认众妙的系统在那个叫本初的男人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中央冷库事后报告,当日丢失了一具刚刚被送入冷藏的尸体,这具尸体生前是一位耀眼的科学家,名叫林悦余。

………

东北亚,荒野边缘,某个无名小镇。

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满眼都是雪白颜色,大风渐渐停了,可在外面站久了,还是会被寒冷钻进骨头里。空气里有股呛人的烟味儿,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烧香,米兰达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日子,这里的居民还保留着古老的传统,信奉那些游荡在荒野之中的山精野怪。

“感觉怎么样?”千秋月走近,跟米兰达并肩站在雪地里。

“雪地能让我冷静,就像镇静剂,肌肉都开始重新听使唤了。”

“不错,那我们准备离开吧。”

杰克上校先走了,翡冷翠总有做不完的任务,杰克也总有接不完的锅。临走前,他警告千秋月不要吞了他的那一份儿,他说他有一双恶魔之眼,会时刻盯着她的良心。

在小镇呆了三天,看不见的变化在米兰达体内发生,即使是她,也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她有太多东西需要适应,也有太多潜力等待挖掘。这是一道无声洞开的大门,通向全然的未知。也许用不了多久,人们会重新定义“战略性武器”。

“准备去哪?”

千秋月没有回答她,而是递给她一个掌屏,“你先看看这个。”

“最近的新闻?这……众妙!怎么会这样?”米兰达越往后翻,就越是惊讶。新闻翻到最下面,以一张照片为结束。照片拍摄的是一只飞在半空中的巨大怪物,一双蝠翼遮天蔽日,如同神话中的景象。

照片的清晰度一般,不过米兰达还是发现了,那怪物的脖子两边,挂着两个小指肚大小的人影。米兰达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忽然乐起来,扭头问道:“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本初?”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是谁了。”千秋月可一点儿不觉得好笑,“哼!我倒是很好奇,另外那个人会是谁?”

——第一卷《众妙之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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